吴霜林那股赌气劲一下就没了,回头问道:“真的?国师没与下官闹着玩吧?”
“本座没有那个闲心。”容栖栖瞥了吴霜林一眼,道:“您孙儿虽因纵欲过度而脱失阳气,但,不仅仅如此。”
容栖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把吴洛的病症说出来,羞得吴霜林脸色红白交接,奈何嘴长在容栖栖身上,又阻止不了她。
吴霜林怕容栖栖还要再说些主人的秘事来,大手一挥,乌央乌央一群人全都退下去了,仅剩他和容栖栖在这儿。
“烦请国师详细说说。”
只有他两人,更顺容栖栖心意,毕竟她接下来要说的,还不能被广为人知。
“纵欲只是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您孙儿被恶鬼缠身多日,如若再不将他身上的恶鬼驱走,他最多再活一天。”
吴霜林大惊失色,他从未亲身碰到过恶鬼,吓得他舌头直打转,“这这这……下官……下官……我……”
容栖栖也不知他这么不经吓,平时在朝堂上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此刻却被恶鬼吓成结巴了。
也不怪吴霜林如此恐惧,在建造桃花林以前,他是不信鬼神的。
吴霜林还记得那时,他并未发迹,不过一介小小县令而已。
一年寒冬,那年格外冷,还冻死不少百姓。
在历经十日大雪交加的天气后,偶有放晴,正是那个时候,有位自称无简法师的僧人前来化缘,吴夫人给了他一些素斋饭,又担心天寒地冻的,路不好走,便让那位无简法师留宿一夜。
第二日一早,法师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几封信和一个护身符。无简法师在信上告诉他救济灾民的方法,以及桃花阵的排阵方式和用途。
吴霜林按照上面写的去做,不日得到提拔,后续平步青云,一直到现在这个位置。信里说这桃花阵能助他运势,保他官运亨通、达官显贵,所以他才耗费重金建造桃花林。
怪事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在移种桃树时,总有家仆无端病死于榻上,种第一棵树,死一个人。种第二棵,死两个人……以此类推,直至种到第六棵树,吴霜林不敢继续种了,因为那时府上已经死了二十一个家仆和女婢。
就在种第六棵桃树的那晚,无简法师再次敲响吴府的大门。吴霜林把他当做救命稻草,那些家仆死后,吴霜林用卷席随便裹了一下,然后吩咐人将尸体扔到乱葬岗。再多几个死人,他也瞒不过去了。
无简法师:“吴大人,桃花本是阴灵之物的克星,您若想步步高升,桃花阵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法师,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就因为弄这个什么桃花阵,损我阴德,府上已经死了二十一个奴才了,万万不可继续下去了。”
“吴大人,不必心慌。贵府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是阴邪作祟,我有个法子,只要找到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人,以纯阳之精血,滋养克阴之桃树,这桃花阵也就成了。”
吴霜林半信半疑:“如何才能找到这种人?”
无简法师站在栽种的第一棵桃树下,剐蹭了一点树皮,放入嘴中,道:“它告诉我......”
吴霜林看着神神叨叨的法师,表情有点扭曲,“是何人?”
无简法师念出了一个名字。
吴山从后厢房冲出来,大骂:“臭秃驴,放你娘的狗屁,快给老子滚。”
吴霜林制止吴山,再确认一遍:“法师所言字字属实?”
无简法师双手合十道:“只要将令郎夫人献祭于百亩桃花,这阵法便成了。”
吴霜林的心在权势和亲情两边摇摆,最终他不顾儿子的哀求,将儿媳交给了无简法师。
从那以后,吴山与他们断绝关系,独自离家远游,直到他把吴洛带回来。
吴霜林担心当年的惨案再次发生,对容栖栖低下姿态,“兴哥儿是下官唯一的希望,恳求国师大人救我孙儿一命。”
说着还要给容栖栖跪下,容栖栖到没见过吴老头这么卑微的时候,全然不见在上朝时的嚣张气焰。
现在是吴霜林有求于她,容栖栖气定神闲,假装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吴大人,您有所不知,您孙儿身上的恶鬼不是一般的恶鬼,本座刚才在房里与它交手过,探了探它道行深浅。”
容栖栖故作苦恼状:“这恶鬼的功力不容小觑,连本座都差点不及它,要想彻底赶走恶鬼,本座起码需耗费半生精力,这……”
吴霜林连忙道:“只要国师肯出手相救,让下官做什么都可以。”
容栖栖了然一笑,说出了她的条件:“本座也别无他求,希望吴大人把鱼鳞图册暂借于本座。”
鱼鳞图册详细登记每一块土地的编号,土地拥有者的姓名,以及土地等级和亩数,是征收赋税的重要依据。
萧靖舜登基前,为笼络各方势力,以皇亲国戚的位置做交换,并承诺他们能免除赋税之权。这几年来,那些人以权谋私,贿赂当地官员,私下买卖大量土地,靠种地而生的百姓,只得高价租赁贵族土地,如果不幸碰上灾年,农民还要倒贴钱补贴。
这件事一直是萧靖舜的心头病。
解决这件事的关键之处,就在鱼鳞图册里。
容栖栖打算按照鱼鳞图册登记的土地拥有者,找出那些买卖土地的贵族,一网打尽,了却心头大患。
这也是为达成国泰民安重要的一环。
鱼鳞图册归户部所有,吴霜林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年的土地交易。
老狐狸不知收了那些皇亲国戚多少好处,竟然敢压下此事,与他们同流合污。
吴霜林当然不肯,让他交出鱼鳞图册,不相当于把他兜裆裤给扒了吗。
吴霜林:“下官孙儿的病症,国师大人也清楚大概。仅凭国师一面之词,不免让下官心生疑虑,国师是否真能救我孙儿,还是想骗下官交出图册呢?”
容栖栖细眉微挑,当着吴霜林的面,捻了个口诀,“吴大人,既然您不信我,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已将送给您孙儿的符咒收回,您现在就可备好棺材,等着为您的心肝宝贝儿收尸了。”
容栖栖又看向天,“不过半个时辰,您孙儿便会一命呜呼,吴大人还是抓紧时间,快快去和您孙儿诉衷肠吧。”
容栖栖一句话刚说完,后厅那边传来叫喊声,“老爷——老爷——”
“不好啦,小少爷咯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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