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拿过一张未书写过的纸,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一边写一边说:“查一查巴蜀的那些商行,尤其是寡妇清后人的商行。他们既然要借国策,讨要好处,我们就给他们好处,合家欢,他们应该挺喜欢的。”
施重拱手道:“诺。”
施然放下毛笔,拿起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递给柳山青。
常言说字如其人,指的是写字人的心境。
施然原先的写字风格,是随性、慵懒,再加上刻意模仿文征明的笔锋,导致行字间又有一些刻意。
在大随做了半年多的秦王,经历过生死,体验过一言就可起战事、一言定人生死,施然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施然的写字风格,在这等心境的影响下,当初随性、慵懒和刻意统统都没了,有的是大气磅礴,龙飞凤舞。
如今,施然的字完全没有文征明的影子,是他自己的风格。
柳山青对于施然这样的字非常熟悉,因为以前施然的字迹就是如此。
言归正传,柳山青看完施然所写的内容,一言不发的交给玉儿。
玉儿双手接过,走到施重面前,双手递给施重。
施重刚接过,就听施然说:“替我转交给叔父。”
“诺。”
施重借着将纸扫起来,大致扫了内上面的内容,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次还是敲打、警告。
这时,施重又听见施然说:“你有时间,也多跟叔父聊聊,提醒下他,他现在是商务部部长,不是商人。”
“诺。”
“没事了,去吧。”
“臣告退。”
施重刚走,柳山青问:“你准备怎么办?”
施然笑说:“他们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把他们的脸踩在脚下,再顺带吐口口水。”
……
……
五日后,商务部的会客室。
各大商行的实际掌控者的脸色都不好看,眉宇间布满了愁云。
他们来到这里已有一个时辰。
与上次他们过来,商务部部长施何热情接待他们不同,这一次别说施何,就是商务部的其他属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接待他们。
除此之外,会客室里一把椅子都没有,他们来了之后,只能站着。想走,门口有甲士守着,刚走到门口,锋利的剑就将他们拦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心里很是恐慌不安,无比担心商务部这次叫他们过来,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尤其是想到两日前,被全部抓起来的巴蜀行商,一个个心里更加恐慌、不安。
来自会稽郡的某个行商出言安抚众人:“诸位多虑了,朝廷若真想处置我们,何须要将他们召集过来?此番叫我们过来,定然还是要我们承建河西的城池、驰道。”
“这几日,我已命人算过,承建一座城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陛下、秦王赏赐我们如此大好的赚钱机会,我们之前却是错怪了陛下、秦王的好意,真是不应该啊。”
“所以我决定会稽商行承建一座城池。”
留着络腮胡子的会稽商行的主要掌控者,有意的提高音量,显然这番话不单单是说过在场的同行听的。
在场的同行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这位会稽人的意思。况且他们这次过来,本就打算答应施何,承建城池、驰道,当即一个个都刻意的提高音量,说自己愿意承建、驰道。
有的确实没有实力单独承建一座城池或一段驰道的,事先就和一些人商量好,合伙承建一座城池、一段驰道。
只有一个身体魁梧、壮硕,胡子如杂草般旺盛的中年男子,忽然大吼道:“要建你们建,乃公不建,乃公没钱。”
说着,中年男子就往外走。门口的两位甲士立即将其拦住。
“滚开!”
中年男子一把将一位甲士推翻。
这一举动顿时将会客室里的商贾吓的不轻。他们都知道这男的完了。
果不其然,另一位甲士立即抽出腰间的剑,面无表情地一剑砍掉中年男子挥来的右手,再一剑捅进中年男子的肚子。
中年男子瞪大眼睛,瞳孔里似是有后悔闪过。
男子的死,显然给商贾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们看着倒地不起的中年男子,再看着宛如没事人,继续站在门口的甲士,脸色都十分难看、苍白。
一些本想着等男子走出去,就立即跟着出去的商贾,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连忙提高承建城池、驰道的投入资金。
一些人则是面露讥讽之色,想不通能被叫到这里来的人,怎么还有这种认不清形式的人。
真是过了两年好日子,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商贾啊,大随最低贱的人,若不是秦王,他们能有这两年的风光?
这些人这两日没少在心里骂自己昏头了,明摆了是秦王要他们去河西承建城池、驰道,给他们赚钱的机会,结果他们一个个利欲熏心的想要讨要更多的好处。
这下好了,惹得秦王发怒,都要完蛋。
他们现在就希望秦王的怒火能小一点,若是秦王一气之下,恢复昔日对他们的限制,将他们打回原形,或者更惨,那就真的玩完了。
……
……
部长办公室。
施何身着朝服,坐在办公桌后,处理着政务。
自施然、柳山青采取政务等级制度后,有关商贾之事的政务大部分就落在了施何的头上,施何每日基本上都是待在办公室里,不停处理着政务。
在没有发生这件事前,施何处理天下的商贾之事,多站在商贾的角度上考虑,实行了一条又一条利好商贾的政策。
在经过这事,看了施然让施重转交给施何的信后,施何方才如梦初醒,忐忑不安的将还未下放的文件全都翻了出来,加班加点的更改他之前做出的一些决定。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
“进。”
年轻的属官推门走了进来。
施何头也不抬的继续更改的一些决策。
属官行了一礼,汇报着会客室里的情况。
在听到各大商行的实际掌控者纷纷说要承建城池、驰道时,施何冷笑一声,真是一群贱骨头。
他好说歹说,一个个拿捏作态,狮子大开口的索要好处,非要等秦王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才知道他们此番得罪的是谁。
秦王说的还真没错,对付这群贱骨头,就不该给他们好脸色。
又听到来自越郡的商贾因强行要走,冲撞甲士,被甲士所杀后,施何笔尖一顿,有点意外竟然真有不怕死的,不愧是越郡来的满意,胆子就是要比其他郡的商贾大。
听完属官的汇报,施何抬头看着属官说:“再过一个时辰,你将陛下的诏令,告诉他们。”
“诺。”
……
……
一个时辰后,属官神色冷漠,扫视众商贾一圈,淡淡道:“诸位若是没听清楚,就自己看吧。”
话罢,属官恭敬地将诏令放在主位的方桌上,走入内门。
一群脸色如死了娘的商贾立即冲了过去,争抢着桌上的诏令。
诏令的行为一如既往的直白、简短。上面的内容,让众商贾脸色更加难看,连呼完了完了。
好日子没了,他们又要过上有财不能露、出行不能骑马、做马车,不能穿华丽衣服,只能穿粗布麻衣,家里的下人不能超过两个,房子的房间不能超过四间、非过年当日,其余时候不能喝酒、吃肉。小孩子只可读算经的悲惨生活。
且一旦违反,他们将迎来比之前更严重的惩罚,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全家死光光。
更要命的是,在秦王治下,他们别想跟以前一样,通过行贿让当地的官员对他们的逾越视而不见。
霎时间,会客室里仅是商贾们的哀嚎。
他们一个个捶足顿胸,以头抢地。
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威严的甲士鱼贯而入,将他们围了起来。
商贾们更是脸色大变,除了少数人不明这是怎么回事,以为要被宰了,大部分人都猜到,这是要惩罚他们穿了华丽的衣服。
果不其然,当之前宣布诏令的属官走了进来,就说他们违反朝廷对商贾的禁令,穿华丽的衣服,让甲士把他们抓起来,每个人打五十大板,罚三甲。
一时间,宽敞的院子里,尽是商贾凄厉的惨叫声。
等他们的人带着三甲的钱,来到廷尉狱,将他们接回去时,商务部的属官又通知他们,明日去商务部商议承建河西城池、驰道的事情。
商贾们哪里还敢拒绝,连忙向前来宣令的属官表示,一定全力配合。
翌日上午,当这些商贾拖着伤体,艰难的来到商务部时,隶属然山、青旅的商贾打扮,让他们都愣住了,暗叹秦王不公。
原是然山、青旅的商贾依旧穿着华丽的服饰,出行坐着豪华、奢侈的马车。
他们以为是秦王刻意给然山、青旅的特权,谁成想然山、青旅的商贾主动向他们透露,他们能穿华丽的衣服、坐豪华、奢侈的马车,是因为他们承建了河西的城池、驰道。
此外,他们还拿到了经略西域的名额,此后他们在西域的一切商业活动,都受大随保护。西域的诸夷若是敢欺压他们,大随会为他们出兵,收拾西域蛮夷。
这话一出,这些商贾如何不明白是秦王让他们将这些话说给他们听。
然后,然山、青旅的商贾又告诉他们一则小道消息,此番能承建的名额有限,只有投入资金高的人,才能得到。
一时间,会客室里的气氛顿时变的微妙起来,原本同病相怜的商贾顿时开始互相敌视起来。
又过了一会,施何穿着朝服,面带浅笑的走了进来。
施何的态度看似跟以前一样,但明眼人都感觉到施何对他们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在后面的交谈中,愈发明显。
具体是怎样,他们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施何更加像商务部部长了。
施何看着这些穿着粗布麻衣,前几日还在他面前,拿捏作态,现在却争抢着要承建河西城池、驰道的商贾,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真是一群欠收拾的贱骨头。
……
……
施然满意的看着施何递交上来的承建报告,跟柳山青说:“出了这档子事也好,等河西的城池、驰道建了起来,能少分给他们一点。”
是的,施然虽然恢复了对商贾的禁令,但没有做的太绝,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他们愿意承建城池、驰道,待城池、驰道建好后,商贾使用驰道和带着货物入城的费用,可以分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可以回本。
不过分成的比例下调,从当初的五成下调为两成。
施然命人计算过,这项费用可给大随带来三千万钱的岁入。
看起来虽然不多,但随着河西城池的增多、驰道的增加和对西域的深一层次的经略,以及西域商人的到来,这项岁入只会越来越多。
具体多说,还得到到时的经营情况。
柳山青听完施然的预计,也是有些高兴。
目前大随的岁入增速已经放缓,岁入结构方面更是已经固定,未来能多一些岁入来源,自然是好事。
有了钱,她就可在民生方面投入更多,让大随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柳山青虽然知晓在她有生之年,不可能将大随建设成现代那样,但这不妨碍,柳山青以现代的民生作为她的奋斗目标,努力往现代靠近。
柳山青说:“派往河西的人选,秦王若是没有意见,便这样定下来了。”
“行,就这样办吧。”
柳山青当即让玉儿将命令下达下去。
尽管河西郡的城池还没有建造好,但官员还是得先派过去主持工作。尤其是漠南方面,目前负责的是昔日的边关守将。
此人不是没有能力,但能力有限、经验不足,由他来管理偌大的漠南,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所以,柳山青这次命他为,河西郡的郡尉,负责河西郡的军务。
陈喜为镇西将军,负责河西、漠南的军务、边防以及肃清匈奴残敌。
乐复为河西郡郡守,负责河西郡的城池建造,安排来日的迁民。
其余官员,柳山青允许陈喜、乐复等人自行举荐。
其实按照常理,一郡的大小官员,上到郡守、下到亭长都由朝廷指派、任命。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官员结党,给朝廷对地方的通知带来隐患。
但河西郡的情况不一样,柳山青允许陈喜、乐复等人自行举荐,就是想要他们尽快将河西消化,让河西成为大随的一份子。
陈喜、乐复也对得起柳山青、施然的信任。
就算他们真有别的心思,柳山青、施然也无惧。
黑冰台又不是吃干饭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