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启明殿内灯光明亮。
柳山青依旧端坐在案台后,神色认真,一丝不苟地批阅奏章。
说实话,批阅奏章很无聊、枯燥。可出于皇帝的责任,就算再无聊、枯燥,柳山青也得认认真真的阅读完每一份奏章。
柳山青对此早习以为常,就像吃饭喝水睡觉一样,批阅奏章已成了柳山青生活的一部分。
之前在现代,每日的无所事事,反而让柳山青很不习惯,心里总有种犯罪的感觉。
此时,柳山青拿着一份奏章,已经有一会儿。
奏章的内容不长,一分钟就能看完。上面所奏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一份正常的工作汇报。以往,柳山青对于这样的奏章,会在左下角写一个“阅”字。
柳山青现在之所以一直拿着奏章,迟迟不动笔,是因为柳山青在出神,在想一件事。
柳山青在想施然下午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派个人跟着我。”
狗东西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生气了,还是故意挤兑她?
应该是后者吧,说这话之前都还好好的,中午吃饭还抢她的牛肉,喝她喝过的可乐。
柳山青这样想着,心里却是有些不安,总担心施然生气了。
毕竟在她说狗东西有可能和左戍去勾栏后,狗东西凶了她。
想到这个,柳山青又很不服气,她就是那样一说,提醒下狗东西,狗东西凭什么凶她。
要不是狗东西之前一次又一次食言,她至于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警告吗。
柳山青自己都没发现她在这样想时,红润的朱唇下意识的有点嘟起。
这样的柳山青有点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不复往日皇帝威严的模样。
柳山青提笔在奏章左下角写了个“阅”字,然后合上,放到一旁,拿起另一份奏章。刚看了个开头,柳山青忽然向一旁的玉儿问道:
“玉儿,秦王下午离开前,可有说晚上会过来?”
话一出口,柳山青就有些后悔,感觉自己有毛病,为何要问玉儿这个。
她清楚的记得,狗东西没说晚上要过来。
玉儿回忆道:“回陛下,秦王没说。”
柳山青没说话,继续阅读手里的奏章。
玉儿瞄了眼柳山青,试着问道:“陛下,要……叫秦王过来吗?”
“不必。”
柳山青淡淡的回了一句,心里有些赌气的想道,狗东西爱来不爱,不来,朕还能清静点。
想归这样想,柳山青心里却是有点想狗东西过来。
柳山青的脑海里还浮现出,狗东西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进来,让玉儿退下,朝她要晚安吻,对她不老实的动手动脚的画面。
如果狗东西等会过来,这样做了,就说明狗东西下午说那话,只是故意挤兑她,没有生气。
柳山青接着看奏章,看到一半,又忽然出声问玉儿:“玉儿,下午……秦王说那话,你觉得是何意思?”
玉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柳山青指的是什么。她瞄了眼柳山青,小心翼翼的说道:“秦王他……可能没别的意思,也可能是……”
“可能什么?”柳山青问,“但说无妨。”
“秦王可能有些不高兴。”
“你的意思,秦王生气了。”
“应该没到生气的程度,秦王就是有些不高兴。”
柳山青哼声道:“他凭什么不高兴?朕又没说错。他哪次不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然后转天就和左戍、施重去勾栏。他跟朕那样时,那段时间还几乎天天都待在勾栏里。”
话虽如此,柳山青心里却是又开始不安、烦躁。
烦狗东西凭什么生气;不安,狗东西生气了,她现在该怎么做。
柳山青没心情继续批阅奏章,心里不可抑制的期待狗东西下一秒能走进来。
半个时辰过去,狗东西始终没出现。
柳山青心里更加烦躁、不安,又有些赌气的放下奏章,起身回宫休息。
在玉儿伺候下洗完澡,柳山青躺在床榻上,被单下面是狗东西特意带过来的床垫,身上盖的是现代的空调被。
床垫很软,被子很温暖。
柳山青望着房梁,满脑子都是施然,对于施然生气的委屈,逐渐淡去,不安渐盛。柳山青渐渐觉得自己上午有些过分,不该总是警告施然。
狗东西说的没错,他现在又没去过,她还总是警告狗东西干嘛。
狗东西生她气是应该的。
怎样能让狗东西消气呢?
柳山青心里琢磨着,不知何时睡着。
翌日,天刚蒙蒙亮,柳山青便已起床,在玉儿的伺候下洗漱完,来到启明殿,吃着早餐,接着处理政务。
同时,柳山青在想狗东西今日什么时候过来?
虽然让狗东西消气的办法还没想出来,但柳山青还是希望狗东西能早点过来。
日上三竿,朝臣来了一批又一批,挨个向柳山青汇报工作情况。
施然却始终不见身影。
柳山青心里更加不安。她没想到施然会生这么大的气,都不进宫了。
临近午时,柳山青正犹豫是让玉儿去叫狗东西过来,还是她亲自去找狗东西时,施然忽然走了进来。
施然穿着一件白衣,腰间别着然山剑,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气质出众,一副翩然佳公子的模样。
柳山青展颜一笑,犹如春天绽开的花儿。紧接着,柳山青板起脸,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奏章,仿佛上午一直揪心施然会不会过来的不是她。
“昨晚喝多了,今早没能起来,”施然解下腰间的然山剑,坐到柳山青旁边的位子,问:“今天有什么大事吗?我来的路上看到挺多大臣。”
“没有,他们来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
柳山青瞄着施然,狗东西这态度不像是生气了,是朕想多了?
经过接下来的相处,柳山青确定真是她想多了,狗东西压根就没有生气。
只是……既然没有生气,狗东西为什么一到晚上就离开,不留下来?
狗东西是说要挨个去左戍、张平等人的家,尽一下朋友礼节,可拜访完可以回宫里休息吧,狗东西为什么不回来?
以狗东西的德行,应该很乐意住在宫里,然后伺机占她便宜。
说到占便宜,就不得不说狗东西这几天非常的老实。狗东西每日来到宫里,就安分的看她以前批阅的奏章,学习处理政务。
狗东西不仅没有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握住她的手、亲她,就连口花花都没有。
按理说这样对柳山青而言是好事,可以狗东西的德行来看,这很不正常。
要知道自那日在狗东西的书房,柳山青主动明示后,柳山青就认为以后在大随的日子不好过了,狗东西一定会得寸进尺,时常占她便宜。
结果……
柳山青觉得狗东西还是在生他气。
只是狗东西生气不像其他人那样狂风暴雨,狗东西跟她来软的。
就像之前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狗东西后,狗东西表面上看起来没生气,实际上把她一个人扔在书房里看书一样。
朕现在该怎么办?
柳山青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狗东西之前跟她在一块的时候,虽然总是一副登徒子模样,总占她便宜,但狗东西有句话说的没错,情侣之间有矛盾就应该及时解决,不能留着拖着,任由其演变成无法调解的大矛盾。
这次他们的矛盾是,她总担心狗东西会去勾栏,频繁的提醒、警告狗东西,从而让狗东西生气了。
像狗东西一样,直截了当的跟狗东西道歉,跟狗东西保证她以后不会在频繁的提醒、警告狗东西?
柳山青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感觉很难为情,说不出口。
她长这么大,就没主动跟谁道过歉。
况且狗东西也说了,她作为皇帝,就算错了也不能承认。
那……像上次一样,明示狗东西亲她?
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这次那样做会不会有些奇怪?
不过以狗东西的德行,她若是明示狗东西,让狗东西亲她,狗东西应该会很高兴,说不定狗东西一高兴,就不生她气了。
柳山青越想越意动,开始琢磨如何明示狗东西。
突然,柳山青一个激灵,心里升起莫大的羞耻,白皙的小脸如火烧般,红霞遍布,滚烫无比。
该死,朕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这样想?
还为了不让狗东西生气,主动明示让狗东西亲她。
朕一定有问题。
更让柳山青羞耻、绝望的是,她在察觉到有问题后,竟然还不打算放弃那样的念头,还想那样做。
好烦!
就在这样,柳山青在这样的心理状况下,继续琢磨着该如何明示狗东西。
然后,柳山青心里冒出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主动亲狗东西。
柳山青清楚狗东西一直想让她主动,她这次若是主动了,狗东西肯定会高兴的蹦起来,肯定不会再生她气。
这样的念头固然是让柳山青的小脸更红更热,感觉更加羞耻,但柳山青破坏罐子破摔的想道,反正她已经因为狗东西会想到这些,那不如干脆点。
她可是堂堂的大随皇帝,怎可扭扭捏捏的作小女儿姿态。
再说了,狗东西能主动亲她,占她便宜,她怎么就不能主动亲狗东西,占狗东西便宜。
她是皇帝,狗东西是她的臣子,她想对狗东西干嘛就干嘛。
狗东西敢因此笑话她,她就把狗东西吊起来打,给狗东西灌她特制的鸩酒。
柳山青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遍布全脸的红霞已经蔓延到脖子。
一旁的玉儿见到柳山青满脸通红,顿时一惊,忙问:“陛下,你的脸……”
“没、没事,”柳山青慌张道,“朕、朕忽然有点热。”
玉儿没多想,留意着柳山青的状况,时刻准备叫太医。
至于柳山青的脸是羞红的……玉儿完全没往这方面想,陛下是怎样的人,她太清楚了,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羞红脸。
可以说,玉儿跟柳山青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柳山青会因害羞而脸红。
柳山青自是不知玉儿心中所想,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地大赏玉儿。
是的,没错,她怎么可能会因为害羞而脸红。
这是热的。
言归正传,柳山青在施然面前时,或许有时候会比较扭捏,小女儿姿态很足,但实际上柳山青做事果断,有了决定便会立即去做。
所以,柳山青在做好自我的心理建设后,一见到施然,便立即要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只是……这种事情,不管柳山青不管心理建设做的多么好,生性极其保守的柳山青真要施行起来,还是会很困难。
柳山青拿着奏章,偷瞄着施然的帅气的侧脸,红唇抿了又抿,终是开口说:“玉儿……”
玉儿立即面向柳山青,微微躬身。
柳山青此时心跳的非常快,白皙的小脸也有些泛红。柳山青没察觉到她的脸已经泛红,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非常快。柳山青又瞄了眼施然,给了玉儿一个眼神。
玉儿愣了一下,猜测柳山青是让她退下。她看了眼柳山青,尝试着叫一旁候着的宫女下去,见柳山青重新阅读起奏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玉儿向柳山青、施然行了一礼,也是立即退了下去。
施然疑惑问:“你突然让玉儿她们离开干嘛?有事要跟我说吗?”
“嗯,朕……咳……朕是有件事要与秦王说。”
柳山青目不斜视的看着手里的奏章,看上去是极其的平静,实际上从柳山青说话的干咳,就可以看出柳山青的平静是装的。
柳山青现在的心跳的更快,从衣服上隐隐都能看见心跳动的痕迹。不仅如此,柳山青的小脸更加艳红,耳朵滚烫无比。
“什么事?”
施然看向柳山青,眉眼微动。
他看见柳山青的脸、耳朵都红了。
这让施然不禁奇怪、疑惑,柳山青好好地怎么脸红了?
“也、也没什么事,就是……”
柳山青察觉到施然的目光,下意识的用奏章遮挡住她的脸。然后,柳山青接着说:“朕……就是想问问秦王,这几日休息的如何,可有不习惯之处?”
“挺好的,没什么不习惯的,”施然说,“硬要说不习惯,就是这边娱乐工具少了,出门要做马车,我还是比较喜欢开车。”
“可惜储物空间太小,汽车带不过来。诶,对了,电动车应该可以。”
施然自语的说了一句,又问:“你是有事要跟我说吧,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啊,我们两有什么事是不能直说的。”
柳山青轻咬红唇,鼓足勇气的说道:“秦、秦王你……坐过来点,朕要说的事,不便高声。”
施然起身,走到柳山青身边。
柳山青心情更加紧张,一时间都有些呼吸不过来。她看了眼施然,强作平静的说道:“你、你坐下。”
而施然这样的举动,更加让柳山青确定狗东西生气了。
以前狗东西都会直接坐到她身边,紧挨着她。
柳山青心里的犹豫、迟疑也在这时消退了许多,抿着红唇,坚定地要执行她的计划。
施然坐到柳山青身边,没有挨着,而是相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也在这时,施然发现柳山青的脸、耳朵真的特别红。
他不由更加好奇柳山青的脸、耳朵为何会这般的红。
不会是发烧了吧。
施然心里一紧,刚要询问,柳山青放下奏章,小脸紧绷的看看施然:“你、你闭上眼睛。”
“你有礼物要给我?”
施然笑了笑,依言闭上眼睛。
柳山青又抿了抿红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身子慢慢地向施然倾斜而去。
十厘米,八厘米,四厘米……
施然恰好在这时,眼睛偷偷睁开了一点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