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遇往回扯了扯，没扯动。
“不是说不要了吗？”可能是因为刚刚发火的缘故，沈钦的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冷。
“要的。”池遇小声恳求，“给我好吗？”
“你俩干嘛呢？”队长好奇地瞥了一眼。
池遇的身份证照片似乎就是近期拍的，柔软的黑发梳得整整齐齐，干净的白衬衫贴着修长的脖颈，眼睛像是幼猫刚刚睁开的剔透眸子，微微抿起的嘴巴有些紧张地冲着镜头微笑，刚好就被镜头留下了一段有些生涩的笑意。
沈钦扫了一眼照片旁的身份信息，注意到下周是池遇的17岁生日。
池遇小心地掰开了沈钦的手指，抽回了自己的身份证，换成了那张银行卡，想了想，他直接一手撑着椅子，前倾着身子，学着沈钦那天给他递卡的动作，直接把卡塞进了沈钦的口袋里，也没管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
许宁人都要吓傻了，队霸的椅子，平时是不给人碰的，这人总有点若有若无的精神洁癖，连清洁阿姨打扫的时候，都是直接避开他那块区域，留给他自己收拾。
眼下沈钦刚教训完辅助，这会儿还在气头上，池秋行的弟弟真的不是来搓火的吗？
然而沈钦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调了下耳麦。
池遇转身打算跑路，却被池秋行叫住了。
“小遇先别走。”池秋行说，“刚好周六没什么事，你陪你沈钦哥哥打两局练习。”
“我？”
“他？”
池遇和沈钦同时出了声，各自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抗拒和嫌弃。
池遇今晚约了老板，要是这会儿陪队霸打了，他晚上就要鸽老板了。
池秋行只知道他游戏玩得不错，却不知道他打陪玩，他也没主动提过。
“我不想带菜。”沈钦靠着椅子淡淡地说。
“他还可以。”池秋行说。
“我不可以。”池遇挨着沈钦的椅子，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试一下吧。”队长了解池秋行的性格，知道他从不开玩笑，“等下有一场和ttm的练习赛，小遇你暂代一下辅助位，不用紧张。”
本来今天就是比赛刚打完后的休息日，替补辅助陈俞语被沈钦骂到心态全崩，越打越离谱，二队和青训那边都有自己的训练安排，这会儿能顶上的，好像只有池遇了。
“不会打也没关系。”他又补充，“打ttm而已，4打5不是问题。”
“行了，我勉强带一下。”沈钦收回目光，“坐我旁边？”
“我去找个红轴键盘，他不能用青轴。”池秋行站起来，要去找外设。
“我的是红轴。”沈钦说，“过来，坐这里。”
许宁震惊了，看看沈钦，又看看池遇。
然而他就看见沈钦把池遇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威胁：“输了揍你。”
许宁：“……”
眼看着池秋行那个高中生弟弟在沈钦的机位上坐下，重新返回训练室的陈俞语的脸色有点难看。
“队长，不太好吧。”他问，“我再菜，好歹也是职业选手，但他……我们至少尊重一下对手吧。”
“没事。”队长楚刻恒说，“刚好你也调整一下心态吧，这种练习局没人在乎输赢，全力以赴就是对对手的尊重。”
他觉得池秋行的弟弟，多少都会点基础操作，只要不是满地图乱跑，这练习就能打。
“可是……”陈俞语不高兴，“这不是乱来吗？”
沈钦这种完美主义的性格，满脑子只有输赢，能容忍和什么都不会的高中生一起打游戏，他不相信。
所以他留了下来，想看这场闹剧最后要怎么收场。
池遇谨慎地坐上了沈钦的椅子，坐得比平时上课还端正，他看了看面前的键盘，没敢乱摸，认真地问：“我要先去洗手吗？”
“你哪来那么多事？”沈钦横了他一眼。
ttm的练习赛是他们的数据分析师约的，晚上18点，他们准时敲了rf队长的微信。
[ttm-anna]：打？
[ttm-anna]：我听说小明有事请假回家了，替补上吗？
[rf-ckh]：能打。
[rf-ckh]：但不是替补上。
[rf-ckh]：你们介意吗？
[ttm-anna]：当然不介意。
[ttm-anna]：让我看看你们队还有哪些宝藏。睁大眼睛.jpg
池遇借了rf打练习用的一个账号，登入了游戏。
这是个纯粹的练习用号，光秃秃的，什么皮肤都没有。
习惯在老板面前秀英雄特效的池遇心里好难过，他喜欢难用的，也喜欢花哨的，这是职业习惯。
“看什么呢？”沈钦转过凳子，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你总不会还想挑个好看的吧。”
被说中的池遇：“……”
沈钦帮他选了个公认好用的丑东西。
“你会玩吗？”沈钦怀疑地问。
池遇点头：“会一点。”
游戏开局，双方战队进入了游戏。
[ttm-橘猫]：让我来猜猜，今天来的是青训的哪位小朋友？睁大眼睛四处看.jpg
[rf-square]：是你爹。
[ttm-橘猫]：……
[rf-ckh]：……
[ttm-橘猫]：全力以赴哦。
池遇打陪玩只要不遇到阿鸡，大部分时候都得心应手，但他没和这么多职业选手一起打过，他习惯了在打法上照顾老板，所以一开局，他就理所当然地把离他最近的沈钦当成了他的老板。
他的打法向来都很灵活，不固定模式，风格也多变。
老板如果不会打，他就带着老板冲，老板如果会打，他就收敛自己的锋芒去迎合。
沈钦自然不需要他来带飞。
池遇原本以为，和职业选手打会很困难，所以刚开局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
结果并没有。
队友的质量大幅度提升，他需要兼顾的问题少了很多，打野位和辅助位都是他较为熟练的领域，打起来并不难。
沈钦也一样，他原本以为，只是带池秋行的弟弟玩一场，带带菜鸡增加点满足感，调节一下他刚才糟糕的心情，结果池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和池遇一起打游戏很舒服，池遇的操作出乎意料地熟练，也很奇怪，像是每一个操作都在迎合他，明显不是职业选手那种很有个性想法的路子。
池遇明显不熟悉rf的战术，但他调整状态的速度惊人，能很快融入进来，迅速跟上他们的节奏。
池遇没注意到周围人眼神的变化，他倒是比平时打得开心，他能干扰对面，也能适时给沈钦挡刀扛伤害送加成，沈钦秀操作的时候，他还会出于职业习惯夸上两句——
“好厉害！”
“太行了，沈钦哥哥！”
“神补刀！”
“啊啊啊啊啊漂亮！再来再来。”
“nice，我可太喜欢你了！”
沈钦低咳了一声，没说话，趁着补兵的空隙，伸手捂了一下池遇的嘴。
池遇：“？！”
“对不起！”都是职业习惯惹的祸，忘了队霸根本不需要夸奖了。
他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沈钦果然被他吵烦了吧。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沈钦，脸颊上因为兴奋带着一层薄红，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池碎光，带着点无辜。
“别走神。”沈钦伸手把他的脸推了回去。
对面战队也发现不对劲了。
[ttm-橘猫]：……能问一下今天打辅助位的是我的哪位爹吗？
[rf-square]：不能。
风雪铺满了整张地图，rf把战火带到了对面的基地，敌方营地土崩瓦解，宣告着他们游戏的胜利。
一直在后方观赛的陈俞语看呆了，他原本以为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中学生根本不懂什么是电子竞技，甚至根本就不会操作，没想到他不仅打法独特很厉害，还特别能配合周围人的节奏。
rf老板秦然扫了他一眼，明显是带着不满。
陈俞语低着头出了训练室。
一局游戏打完，rf队长的微信都要被对面队长戳爆了。
[ttm-橘猫]：到底谁打的啊，太好奇了。
[ttm-橘猫]：有一说一，很厉害。
[ttm-橘猫]：再来一局？我人菜瘾大。
[rf-ckh]：不打了，他作业还没写完。
[ttm-橘猫]：？？？
池遇的确是背着书包跑了，他是来还钱的，没想到还被薅了羊毛。
只是跟沈钦一起打游戏的体验，真的不错。
但晚上约好的老板，可能要延期了。
rf训练室里，许宁还沉浸在刚才的比赛中没回过神来。
“你弟弟不考虑打电竞吗？”队长非常想挖人了，“资质很好，年龄也合适，训练一下完全是打职业的料子，我们这边也很缺人。”
“确实打得不错，但他打不了。”池秋行说，“只能偶尔玩。”
“为什么？”一直没说话的沈钦问，“因为不能耽误学习吗？”
“那倒不是，他原本是要艺考的。”池秋行解释，“家里从他很小就让练钢琴，超负荷伤到了手，现在不能弹琴，游戏也不能玩太久，不然要打止痛针，但他又实在喜欢，所以我规定他一天只能打个一两局。”
“这样啊，好可惜。”许宁说。
沈钦在收拾桌上的外设，回头一看，椅背上有人丢了件灰蓝色的校服。
池遇在路口等了快20分钟了，他打的车还没来，司机上一单还没结束，非说自己没找到路，池遇取消了订单，正打算重新叫车，收了条新消息。
[陌生号码]：校服。
池遇：“……”
他竟然把校服忘在了沈钦的地盘上。
[陌生号码]：定位发来，我开车回家，顺路送给你。
十五分钟后，池遇坐上了沈钦那辆车的副驾驶位，还有点懵。
“校服都能丢，你人怎么不丢？”沈钦说了他一句就没再理他。
池遇靠在副驾驶位上，刚好沈希瑶给他发了条语音消息。
“好同桌！高三（9）班文艺委员想追你，找我要你微信。”沈希瑶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是咱们今希私立的校花，腰细腿长，人也不错，呜呜呜还送了我好多吃的，咱给吗？”
池遇：“……”
毕竟身边坐了个“家长”级别的人，他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好在沈钦戴着蓝牙耳机在开车，明显对他们学生的话题不感兴趣。
[遇]：不了不了。
车在小区的门口停下，车门打开，池遇自觉抱起书包和校服准备下车。
初夏的晚风带着花草的甜香，野猫被停车的动静吓到，从池遇的脚边蹦跶了过去。
池遇转身，打算给沈钦道个谢。
“早恋是不对的。”沈钦说。
池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