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千绝又是一场胜仗打了回来,进入镇海城时,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久久不停。
南地的大营原本是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的,但由于一场大啸,海水冲灌进入,冲毁了营地,也冲坏了整座镇海城。城里要重建,城外全是淤泥和沙石,一时间没办法重新扎营。
于是干脆大营就搬到了城里,太守府成了将军府,军帐沿街搭建,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处帐子。但帐子里住的也不全都是将士,还有镇海城的百姓们。
大啸退去之后,又来了两回小范围的,虽不至于像第一次那么吓人,但水依然漫入了镇海城,没了人一半的小腿。
好在后面两次人们也有了经验,有人受伤,但没有人死亡。就是刚刚重建好的一些房基又被冲坏了,心疼得许多百姓都哭了起来,觉得生活在镇海城已经没有了希望。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听信了一些谣言,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惩罚镇海城,觉得这里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生存了。大啸来了一次两次,就会有三次四次。每当他们建设好房屋,大啸就会再度来袭,把新建好的房屋给冲毁。总之就是要将他们赶走,把镇海城给空出来。
当然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是,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安槐国也不知道收留了多少怀北军,总之那些人就像豺狼虎豹一样蜂拥而至,在燕千绝还没到达南地之前,对镇海城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和屠杀。
南地驻军七十万,不少了。但有大约五万人死在那场突然而来的大啸当中。还有大约两万人失踪。剩下的将士有少部分重伤,大部分轻伤,完好的几乎没有。
南地是燕千绝亲手带出来的兵,从燕千绝不到十岁起,就带着这支队伍打仗。一次次扩编,近两年终于将人数稳定了下来,战术也自成特点。
纵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之下,南地大军依然气势如虹般对抗着怀北军和安槐军,一次又一次把对方从镇海城赶了出去,活生生将这座城给保了下来。
可是胜仗没打几场,人们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再次来犯的怀北军有了变化,他们不再是寻常的打法,而是隔着很远往这边扔东西。那种东西据说叫做天雷,扔过来就炸开,轰隆隆的,不但能炸死很多人,连城墙都能炸坏。
将士们再勇猛,也不可能敌得过这种东西的。于是镇海城开始败退,开始抵挡不住怀北大军冲进来。哪怕将士们用人命去挡,依然挡不住。
就在人们渐渐绝望之际,燕千绝终于来了。
枪支和手雷的平等对垒,虽然数量不多,但依然能给怀北军造成震撼。
而且很奇怪的,后来怀北军扔天雷的次数也少了,就连那些枪也渐渐不打了。
人们放松下来,觉得怀北军要么是弹尽粮绝,要么是怕了他们家将军。
却只有燕千绝明白,造成这种原因的,很有可能是怀北太子离开了。
怀北太子离开了南地,所以南地的人没有了武器补充,手里现有的打光了就结束了。
当然,他这边也是一样。陆辞秋给的东西有限,他们能带过来的也有限。手里的手雷和子弹都已经所剩无几,后面的战斗尽可能的都不要去用这种东西。总要以防万一,留个后手。
所以后面的仗都是真刀真枪去拼的,有了燕千绝的队伍,战斗力直线上升,岂是怀北军能敌得了的。形势开始发生扭转,变成怀北军节节败退,南岳大军步步紧追。
安槐国早就当了缩头乌龟,一兵一卒都不敢往外派了。毕竟派出来多少就死在外头多少,安槐小国,根本死不起这么多人,只能退出战争,当个看客。
但怀北人他们还是收留的,那些退兵回去的怀北军就在安槐国里待着,被好吃好喝地供着。有探子回报说,安槐国拿怀北人当祖宗,据说是怀北太子给了安槐国皇帝足够的震慑,现在那安槐皇帝提起怀北太子就说他是神仙,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
但怀北太子一定已经不在这里了,燕千绝心里有数。因为最近几次仗打得很是轻松,怀北人甚至都死得差不多了。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全部消退,剩下的就跟闹着玩一样。
北天的意思是:“很有可能因为有了怀北太子那些超越常人的手段,怀北将士就觉得练不练兵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大军在失去了天雷和子弹之后,就开始溃散,完全没有章法。”
燕千绝同意北天的说法,但他其实不希望怀北太子离开南地。因为离开南地,就意味着那个人很有可能去了望京城。
陆辞秋是一定会回望京城的,京城那场宫变,等的就是陆辞秋去收拾残局。
怀北太子不去,残局好收。一旦怀北太子去了,那残局就会变成如南地这般的战局。
太危险了。
他想拖住怀北太子,所以一次一次地主动进攻,可惜,对方还是走了。
燕千绝沉着脸,即使百姓都在欢呼,他也不见一点笑模样。
当然,十一殿下是不会笑的,南地的人都知道。他现在这副表情,才是南地百姓最熟悉的样子。于是人们就还是欢呼,他们只知道将军打了胜仗,从不知将军心里在想着什么。
怀北太子走了,但是燕千绝走不了,虽然他来了之后每场战争都是胜利的,己方伤亡也很小。可镇海城依然一团乱,那场大啸给这座城池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海水拍来,泥沙铺地,不是一月两月就能恢复的。
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走了,南地就没有主心骨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镇海城太守死在大啸当中,太守府没塌,但能住的房屋也不多。
将士们加固了能用的房子,燕千绝暂时住在了这里。
好在南地暖和,不用考虑无家可归的人因为寒冷熬不过这个冬天。
可暖和的天气也更容易滋生病菌,大量伤者都出现了伤口感染的情况。
唯一跟从前天灾来临时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伴随时疫,因为人们都打了疫苗。
燕千绝来时带了很多药,北天将这些药分发给城里还活着的大夫,并说明了使用方法。
如此一来,总算是稳住了百姓们的伤情,没有造成大范围的感染。
可还是有人伤得过重,不得不截肢。南地却不像望京城有回春堂的大夫在,倒是有从望京城过来的大夫在这边增援,但是一个死了,一个重伤,连自己都顾不上,如何再顾别人。
军医投入到救援百姓中,能抢回来一个是一个,有些伤势实在太重的,也只能跟他的家人说抱歉,说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没有办法了。
镇海城每天都在死人,大营里重伤的将士也在死去。
好在燕千绝从邻城调派过来的大夫缓解了一部分压力,死亡才渐渐控制住。
他回到太守府,坐在临时布置出来的帅帐内,问军中传信的将士:“京中有没有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