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拨来送礼的人是从宫里出来的,宫车缓缓停在府门口,一位大宫女从上面走了下来,看到陆府门房就说:“我还是出来晚了,以为你们还没搬家,送礼送到了原先的左相府那头。后来辗转打听,才知道已经搬到了这边来。二小姐在吗?”
下人领着一脸喜气的大宫女进了门,陆辞秋远远看去只觉眼熟,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好像是宸佑宫的宫女,叫什么来着?
霜华在边上小声提醒:“宸佑宫宸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叫如意。”
“对,如意。”陆辞秋想起来了,从前去宸佑宫的时候总能看到这位如意姑娘。
而今天,这位如意姑娘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一进门就开始冲着她笑,一边笑一边说:“奴婢来晚了,这院子里好生热闹。”然后又看到了江老夫人,赶紧上前先给江老夫人问安。
陆辞秋一点都不介意,即使这里是陆府,即使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但只要江老夫人在这里,任何人到了,都要先跟江老夫人问安,这是礼数。
如意很懂事,宸佑宫一向自闭,接触的人不多,纵是她认得江老夫人,江老夫人也不认得她。于是她一边行礼问安一边自报家门:“奴婢是宸佑宫侍奉在宸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名叫如意。宸妃娘娘是永安县主的亲姑母,姑侄关系很好,永安县主很是照拂我家娘娘和七公主。今日县主生辰,我家娘娘特地命奴婢带着礼物出宫,来给永安县主庆贺。”
江老夫人懂了,这是陆家老夫人生的那个女儿身边的。
她看了陆辞秋一眼,见陆辞秋也笑着向她看过来,还轻轻点了点头。便知这宫女说得都是真的,宸妃跟陆辞秋的确是走得近些。
于是便也笑着说:“好,好。宸妃娘娘能想着自己的亲侄女,这是好事。快快起身,老身也是来给阿秋贺生辰的,不必多礼。”
如意闻言直起了身子,又看向罗老夫人,也问了安。
罗老夫人受宠若惊,赶紧回礼。
虽然宸妃是陆老夫人的女儿,但她也听说那孩子在宫里不容易,心里自然也是心疼些。
如意这会儿才走到陆辞秋跟前,跪了下来:“奴婢如意,奉宸妃娘娘与七公主之命,出宫庆贺二小姐生辰。我家娘娘说了,十五岁的生辰与以往不同,她当姑姑的不能亲自出宫来看,但贺礼绝不能少。娘娘让奴婢代她祝二小姐生辰快乐,愿二小姐事事遂心意。”
陆辞秋伸手上前将人扶起,然后就看到府门外有小宫女开始往府里端托盘。
托盘上都盖着红布,如意说:“都是娘娘和七公主为二小姐精心挑选的礼物。虽算不得太贵重,但实在是她们的一番心意。”
陆辞秋明白,宸妃陆文君并不得宠,从前不得宠,后来更是干脆无宠,想让她拿好东西她也拿不出来。今日能凑出来这么多已实属难得,这份情谊她得记住。
如意见她看那些托盘,便又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说:“有一些东西是从前裴夫人送给娘娘的,裴夫人心善,知道娘娘在宫里讨生活不容易,所以逢年过节总会找机会给娘娘送点什么,让她在宫里多少能好过一些。金银是没留下来,都花用了,但是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却是一样都没动,此番都给二小姐送了来,娘娘说,算是给二小姐做个念想。”
陆辞秋愣了愣,随即笑了。
“我原以为我母亲的东西已经寻不回来几样,没想到姑母还帮我留着。”
罗书兰在边上也听到了这话,当时就感慨道:“裴卿在世时的确是个菩萨,文君在宫里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她亲娘知道,但也只知在家里哭,什么都管不了,她亲哥更是抠得连块砚台都舍不得给。就只有裴卿记得宫里还有个小姑子,说小姑子不容易,年纪轻轻就入了宫,想想就可怜。她便逢年过节都会送些东西过去,总算能让文君在宫里不至于太过不去。”
如意听了这话赶紧道:“娘娘也说过,除去裴夫人,二夫人您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但实际上裴夫人每次偷偷给她送东西,里头都有您的一份儿。”仟仟尛哾
罗书兰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今日阿秋生辰,不说这个。”
如意点点头,“对,不说这个。奴婢也祝二小姐生辰快乐!”说着,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只手帕,“这是奴婢自己绣的,二小姐别嫌弃。”
陆辞秋将手帕接过,只见一个角落绣着片雪花,再翻过来,同样的位置出现的却是一片秋叶。她愣了愣,然后就听一直紧跟在她身边的陆夕颜说了句:“双面绣?”
陆辞秋反应过来了,这的确是双面绣,以前她看常嬷嬷的侄女常梦茹也展示过类似的手艺。但民间绣法到底跟宫里出来的有些差异,如意这手绣活应该是练过的,针脚十分细腻,绣出来的图案反正两面一点都没有重叠的痕迹,十分灵动好看。
她一边表达着自己十分喜欢,一边问如意:“可是练过这手艺?”
如意点点头:“奴婢十一岁入宫,在侍候宸妃娘娘之前,是在绣坊做事的。当年绣坊的管事嬷嬷年轻时是宫里最好的绣娘,后来伤了眼睛,不得不退了下来。但一身本事没有传人,十分遗憾。我因为年纪小,最开始没有跟着姐姐们一起做事,就在嬷嬷身边侍候,嬷嬷见我懂事又聪明,就将这手艺传给了我。今年二十七岁了,虽然早就不在绣坊做事,但手艺也并没有生疏,毕竟要经常绣些东西给娘娘拿去送人,好打通宫里的一些关系。
这些年倒是没有这样的事了,奴婢倒是技痒得很。”
陆辞秋有些心动了,她拍拍如意的手背,“明日我进宫去给姑母谢恩,咱们再细说。”
如意点点头,“二小姐若是有需要,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这边正唠着,已经站到廊下的陆老夫人终于反应过来这来的是什么人了。
就听她“啊”地一声怪叫,跟唱戏似的扑了过来:“哎哟我滴儿哎!我滴文君哎!”
这一嗓子连哭带嚎的,如意当时就皱了眉,“陆老夫人,我家娘娘还没死呢!您这是在给谁哭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