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那时候脑子不太好使,听了这样的话也没觉得她父亲是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女儿。
她只觉得是因为母亲跟父亲吵架了,父亲一时生气才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赶紧跑上前,去抓父亲的手,口中还说着:“爹爹不生气,是娘亲不好,娘亲说话声音太大了,吓着爹爹了。娘亲肯定不是故意的,爹爹不要生娘亲的气,也不要生阿秋的气。
爹爹,阿秋快过生辰了,爹爹今年会陪阿秋过生辰吗?昨日大姐姐穿了一件漂亮衣裳,阿秋也想要一件一样的,爹爹可以送给阿秋做生辰礼吗?”
原主以为这样的话可以化解父母之间的矛盾,可以缓解当时的紧张的气氛。
谁知陆萧元烦透了她,连她抓着自己的手都觉得厌恶,就更别提什么生辰了。
还要生辰礼,哼,当时陆萧元说的是:“跟你大姐姐一样的东西,你不配有!”
然后一把将原主抓住,直接塞到门外,再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陆辞秋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日的寒冷,虽然冷风没有吹在她的身上,可是原主时不时涌出来的片段记忆,却还是能让她感同身受,甚至情绪都随之有了微微的起伏。
原主直到死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好,她甚至还认为家里人都是对她好的。
因为她被订亲给了太子,那是无上的荣耀,如果家里人不喜欢她,怎么可能让她去做未来的太子妃呢?做了太子妃,下一步就是皇后,世间最优秀的女子才配做皇后。
所以即使陆萧元那样待她,她也觉得是父亲器重她,所以才对她要求更加严格一些。
从小坏了脑子的人,能看懂什么呢?
见她站在原地发愣,端起来的茶盏也只是送到嘴边,一口没喝。
霜华觉得她家小姐可能是心里难受了,便细心安慰:“老爷就是那样,他可能也不只是记不住小姐的生辰,他是所有人的生辰都记不住,包括老夫人的。去年老夫人因为这个事儿还闹了一回,把老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可他还是记不住。”
陆辞秋“哦”了一声,轻轻笑了一下,“记不记得又能如何呢?”原主人都不在了。“生辰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可纪念的,母难日而已,要纪念也该是纪念我那死去的母亲。
可惜,没人记得我,更没人记得她。”
次日,百兰院儿晨昏定省,陆辞秋穿了一身大红裙子,十分招摇。
陆夕颜看到她时狠狠翻了个白眼,说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穿得跟个新娘子一样。咱们府里的姨娘和新夫人都没有你穿得新鲜。”
云婉儿赶紧把话接了过来:“二姑娘年纪小,穿得鲜艳一些才好看。五姑娘如果喜欢红裙,明日我叫人做了送你。说起来,我也是该有些表示才对,来到府上这么久了,也没送些礼给你们,实在惭愧得紧。不如就送五姑娘和二姑娘一人一套裙子吧!老夫人也有,二夫人也有,大家都有。”云婉儿一边说一边吩咐身边陪着的侍女,“清洛,记下。”
清洛是个生面孔,陆夕颜看了一眼就问:“哟,身边儿换新人了。原来那个珍珠呢?”
云婉儿笑着道:“原先那个叫银环,因为珍珠这个名字跟老夫人屋里的大丫鬟撞了,我便让她改名银环。不过她本也是我母亲身边的人,母亲如今住在回春堂,她自然应该去照顾。”
陆夕颜耸耸肩,没再说什么。毕竟人家用一身衣裳堵住了她的嘴,她还是知道拿人家的手短的。
但云婉儿紧接着却说了一句:“不过阿秋啊,今日你这身红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不如赶紧回去换一身吧!别叫人抓住错处再非议些什么。”
陆夕颜不解:“什么意思?”
陆老夫人也向她看了过来,然后就听云婉儿说:“宫里的冯婕妤不是出事了么!虽然皇上没给她追封,甚至都不让她入皇陵。可我听老爷说,皇上对冯婕妤是有感情的。
总之阿秋,近几日穿红确实不好,为免多生事端,还是换了吧!”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也反应过来了,赶紧道:“她说得对!阿秋,赶紧回去换了。”
陆辞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只是笑笑,顺便纠正老夫人跟云婉儿:“冯天春死了,这是喜事,需要庆祝一下。祖母不觉得这是件喜事吗?别人不往深里想,祖母难道也想不通?”
老夫人一愣,心说我想通什么啊?我怎么往深里想啊?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儿,我跟不上趟啊!
但她又不想承认自己是真的想不通,她不想丢这个人。
于是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说了句:“也是,老身是想过的。”
陆辞秋再笑笑,“这就是了。祖母这般人物,又如何能想不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想那冯天春在世时,后宫妃嫔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得宠的要被算计,怀了龙胎的要被整到小产。生下皇子的整日提心吊胆,生下公主的又担忧怕被送去和亲。
也就是近几年,江皇后想出了个招儿,让皇上不再流连后宫。那前些年后宫妃嫔们一天到晚你死我活的,不都是冯天春闹的?
死在冯天春手里的人还少吗?连皇后娘娘都死了三个孩子,更何况其他妃嫔。
或许这些事对别人家来说也就是一听一过,但是咱们家不同,咱们家是有位姑母在宫里的,姑母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即便我们不能感同身受,祖母心里也一定是日日难受着的。
有些事我们不好猜测,不能乱说,但私下里谁不会想,为何堂堂左相大人的妹妹,入宫之后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为何没能生出一位皇子来?
我若说这事儿跟冯天春有绝对的关系,没有人会不信吧?”
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多年压在心里头的话被陆辞秋给说了出来,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支配自己的情绪。有点想哭,却又有点庆幸。
想哭她的文君没有生皇子的福气,庆幸她的文君没生出皇子,这才没有遭冯天春的毒手。
后宫那种地方,平平安安活下来就已经很难了。
陆辞秋还在说话,她说:“如果不是有冯天春,我相信姑母一定会给皇上添位皇子的。诸位不妨想想,如果我们家姑母膝下有位皇子,那祖母就是他的外祖母,我们都是他的实在亲戚,那我们陆家,是不是又跟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