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弘文没有坐下,而是冲着陆老夫人跪了下来,指天发誓的姿势道:“祖母,孙儿身上太子侍读的职虽没正式卸去,但孙儿当的是朝廷的差,而不是前太子的差。换句话说,不管谁是太子,孙儿都是他的侍读。至于朝廷如何看待孙儿,只问祖母,自前太子出事以来,朝廷可因为孙儿的事,找过家里的麻烦?可有派人上门抓捕孙儿?又或是以此为借口,在朝中让父亲为难?若是有,那只怕陆家如今也不至于这般消停。若是没有,祖母又怕什么呢?”
他说完,也向罗老夫人看过去,再道:“罗老夫人也多虑了。我乃陆家长孙,我若真受前太子牵连,罗家做为陆家的亲戚,也是不可能受皇家待见的。”
话说得很明白了,皇家在这种时候还愿意跟罗家建立关系,那就说明他没事。因为如果他有事,罗家也是跑不了的。虽不至于受太大牵连,但也绝不可能再有合作。
罗家人当然明白这个理,他们只是纯吃饱了撑的想给陆弘文找找麻烦。毕竟对于罗家人来说,这座陆府啊,但凡跟云华裳沾了边儿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包括陆家老太太,那也是一个没有任何原则和立场的墙头草,只管跟着风势倒。
眼下陆弘文这样说,罗老夫人一点都不觉得没有面子,反而很高兴地道:“哎哟,孩子你这意思是说,朝廷觉得你没有问题了?那可是太好了!谢天谢地,陆家全家都捡了条命,我这闺女也捡了条命。你说说这个事儿,它实在是太吓人了啊!这万一你要是……哎呀不说这个了,你没事就最好,全家都高兴。快起来吧,好孩子,这几个月你也受惊了。来,这个给你压压惊。”罗老夫人说这话时,手已经伸进了袖袋。
人人都知道罗家人出手一向大方,而且个个都有随时随地就赏人钱财的习惯。
所以这动作一出,这话一说,人们都觉得肯定出手又是一张大额银票。
结果却见罗老夫人的手再拿出来时,就只是一个小纸包。
她走上前,把小纸包往陆弘文手里一塞,“这是老身上京的路上,在落云寺求的一道平安符,就送给你吧!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的,整个陆家都平平安安的。说起来,落云寺可真是个好地方啊!不但菩萨灵验,而且竟还是个姻缘宝地。你瞧,你那妹妹与六殿下的姻缘,不也是在落云寺成的嘛!呵呵,那可真是好姻缘啊!特别是你说你现在没有被朝廷记恨,那六殿下应该也是没有受牵连的,陆家终于有一位姑娘与皇子完了婚,这是大喜之事!”
罗老夫人说完这番话,终于肯落座了。
陆弘文手里捏着一道平安符,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心里膈应得要命,特别是这东西是在落云寺求的,就更让他膈应了。
方才在院门口那素言还说,落云落云,云夫人去了一趟落云寺之后就重病,最后没了。
那落云寺岂不是与他们一家人相克的?还能克死人的那种?那他现在握着的这个东西还能叫平安符吗?这该不是催命符吧?
陆弘文心里想着,一会儿回了自己屋里,定立即将这东西给烧了,绝不多留一刻。
二夫人罗氏这时也在对面小声问罗老夫人:“母亲何时去的落云寺?”
罗老夫人呵呵一笑,“从未去过,那不过是一张破纸,根本没有符。”
罗氏说:“不怕被他拆穿?”
罗老夫人道:“怕什么?他又不会看,保证回屋就立即烧了,还如何拆穿?”
罗老夫人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陆弘文,满眼的不待见。
她就看不上陆家这个大儿子,因为在许多年前陆家发生过一件事情,差点让陆芳华死掉。
这件事她一直记到现在,每每想起都能出一身冷汗,整整后怕了八年。
那时候陆芳华将将五岁,有一次看到陆倾城和陆弘文在陆府的冰面上玩耍。仟仟尛哾
那是陆府一处人工湖,冬日里冻成了冰,陆弘文做了个冰车推着他妹妹玩。
赶巧了,那天罗氏和陆萧宇都出了门,陆芳华由嬷嬷带着在府里闲逛,正好看到这一幕。
陆芳华年纪小,看见哥哥姐姐在玩,她也想玩。于是哀求陆弘文,陆弘文就肯了。
陆倾城倒也大方,主动让出了冰车,让陆芳华坐着。
陆弘文推着陆芳华在冰面上玩了一会儿,起初一切都好,那个嬷嬷甚至觉得大少爷和大小姐是真心喜欢和疼爱这个妹妹,不停地说陆倾城的好话,说大小姐真是心善。
可就在这时,陆弘文推着陆芳华就往湖中心去了,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力气就用得大了些,陆芳华“嗖”地一下被推出去老远,然后就听陆弘文在后头喊:“四妹妹!四妹妹!”
湖中间是没冻实的,陆芳华的冰车被推到那个地方,冰面瞬间裂开,将将五岁的小孩直接掉到了冰面下头,很快就没了影。
那个老嬷嬷也是不含糊,当时也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家小姐落水的了,直接就滑上冰面,几乎是用爬的爬到了陆芳华掉下去的地方,二话不说就往水里钻。
她从小生活在江边,二十几岁才卖身为奴,水性早就养成了。
也正因如此,陆芳华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因为寒气入体,又呛了水,还是生了场重病,养了足足三个月才大好。
事后陆弘文和陆倾城主动去跟二房请罪,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连带着云氏也跟着哭。
陆萧元也说都是孩子,谁也没比谁大多少,玩的时候手底下没个分寸也是正常的。再说,原本这个罪应该是倾城受的,因为本来就是他们兄妹在玩。谁让芳华哭着闹着非要玩呢?
二房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法说什么,因为还得指望陆萧元给请太医呢!
就这么的,陆弘文什么事儿都没有,陆芳华差点没命。
罗老夫人是个记仇的,这个事别人可以忘,她绝对忘不了。
从前是没机会,如今让她逮着机会了,她还能轻饶了陆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