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冰骨塔
经过几天的跋涉，曼斯带的一百多人终于抵达了先民拳峰的峰顶。
被转化的尸鬼像是雕像一样站立在道路的两旁，他们就好像人类喜欢种在路边的树那样。
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一个头上长着两个凸起犄角的异鬼挡在了路的中间，看了曼斯一眼，然后把他领到了一片开阔地带。
跟着那只异鬼，曼斯一伙人来到了一个类似广场一样的地方，看样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远远的他们就被广场中央一个灰白色的，圆柱塔一样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圆柱塔是由什么材料搭建出来的，曼斯他们看不太清，但是随着逐渐靠近，众人看出来这所谓‘高塔’的全貌。
广场的中央是一座五米多高的由尸体搭建的高塔。当曼斯以及叮当衫等人看到那高塔时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
密密麻麻的尸体仿佛折叠在一起，残缺的颅骨，露出茬口的胫骨，干枯的只剩下黑色的皮肤包裹着的手臂无力地扭动着。
然而令人惊恐的是，一些露在外面的宛如干尸一样的脑袋里，依旧有一双双蓝色的眼睛向外窥探。
这是极尽野人们想象也无法构思的恐怖图景。
就是那些在琼恩的命令下垒出京观的凯岩城士兵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会头皮发麻，京观上的脑袋毕竟是死物，可是这座骸骨垒砌的高塔却是活的！
碎玻璃摩擦的声音响起，将曼斯等人从失神中拉回来，原来是为他们带路的异鬼在催促。
从高塔旁快速经过，众人来到了一处类似废弃祭坛一样的地方。
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在这里‘守卫’的全都是浑身苍白的异鬼。
数十个异鬼分别排列在祭坛台阶的两旁，犹如寒风中的雕塑。
它们察觉到曼斯众人的到来，忽然间纷纷扭头，上百个蓝幽幽的光点凝视着曼斯和叮当衫他们。
遍体生寒的曼斯忽然听到一阵细细密密的哒哒声，用余光一看，原来是叮当衫身上的骸骨盔甲发出来的声响。
他因为恐惧正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不是说了三百个活人，二十个婴孩吗？”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曼斯和叮当衫的身后响起，只见曼斯侍从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散发出了蓝色的幽光。
“现在一个婴孩没有看见不说，就连应该送来的活人也不到一半，你是在有意蔑视夜王陛下吗？”
来不及想身后的侍从是什么时候被转化成异鬼的，曼斯赶忙下跪。
只见他从怀里窸窸窣窣的摸索了一下，像是把五脏六腑的掏出来一样，将自己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举过头顶。
“伟大的白鬼王陛下，这是我的孩子，那些普通自由民的婴孩血统低贱，希望我的孩子能够让您平息怒火。”
啊——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呼啸的风雪都被这啼哭撕裂开。
曼斯像是把话从腹中呕出来一样，只见他眼眶发红，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一旁的叮当衫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曼斯，尽管他有预感曼斯怀里的婴儿恐怕不一般，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用自己的孩子来向‘白鬼王’祈求宽恕。
咔啦，咔啦，咔啦。
这时祭坛的上方一个走下来一只两米左右，比其他异鬼都要高大的异鬼头领。
他的头上足足有八个凸起的犄角。
身上的铠甲看上去十分复古，两条干瘪的手臂露在外面，下身的裙甲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响声。
靴子与地面磕碰的声音逐渐靠近曼斯，跪在地上低着头高举着自己骨肉的曼斯看到两只覆盖着冰霜的脚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
但是他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忽然，曼斯感到自己的双手一轻，双手再也无法感受到婴儿的襁褓传来的温热。
寒风从他的手心刮过，好像割在心头的刀刃。
只见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一旁的叮当衫更是目不斜视，两排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没有看见那只异鬼像是从自己的头上扭下来了一个凸起，然后将凸起按进了曼斯的后脖颈。
而曼斯好像没有丝毫察觉一般，依旧如同雕塑一般跪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那只异鬼转身离开，婴儿的哭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已经被转化为半异鬼的侍从开口道：
“现在你得到了我的仁慈。”
当听到这句话时，曼斯好像被抽去了一身的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叮当衫也听到了那句话，赶忙上前将曼斯扶起来。
二人缓缓回头，从带来的人群中穿过，径直就要离开。
也许是长时间的跋涉让叮当衫有些脱力，他对着那些背对着自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的囚犯低声道：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搀扶曼斯陛下！”
然而他话音刚落，距离他最近的几个野人死囚缓缓回头，一个个的眼睛里全都冒着蓝色的幽光。
顿时，叮当衫感觉自己被一股宛若实质的恐惧包裹起来，就连呼吸都十分费劲。
他不能理解白鬼怎么会这么强大，居然连接触都没有接触，一口气便将上百人转化成了异鬼。
现在叮当衫的心里，活路就只剩下了一条，那就是攻破长城！南下！
哪怕守夜人得到了支援，也不是不能战胜的，至少在他看来，不管那些七国的领主派多少人，都不可能会是异鬼的对手。
来的时候足有上百人，可是返回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站在祭坛上的是一只正常体型的异鬼，一米八左右的个头负手而立。
他看着曼斯离开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和嘲弄。
而他的头上，居然有整整十三个凸起犄角，其中长在头顶正中央的那几个，居然还泛出蓝紫色。
远远看去，真如王冠一般。
而他就是夜王！
从那只体型高大的异鬼手中接过曼斯的孩子，对于不停苦恼的孩子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带着一种期待。
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走向一个床一样大小的，到他腹部高度的石台。
石台上面刻绘着像蛛网那样向四周辐射的纷繁的纹路。
夜王将曼斯的孩子放到纹路的中央，然后将自己的食指按在婴儿的眉心。
婴孩的哭闹声戛然而止，与夜王对视着，同时不停地眨巴眼睛。
一下，两下，三下...
当婴儿再次睁开眼睛时，两只黑色的眼睛变成了和夜王一样的蓝，而他的头顶，则长出了八只凸起的犄角。
......
琼恩的‘糖衣炮弹’还是有些作用的，在这几天，陆续从野人的营地里来了七八个小型部落。
为了防止他们身上带有什么病菌或者担心他们会突然变成异鬼，这些前来投奔的自由民被集中在了一起。
尽管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对于琼恩剥夺了自己最珍贵的‘自由’感到愤怒，但是很快，当他们吃到食物后就不这么认为了。
虽然被关起来起来，但是不用再忍受寒冷和饥饿，所谓的自由好像也没有那么值钱。
来的都是小部落，甚至是小部族，人数加起来虽然还不到两千，也未能从他们的口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但琼恩不在乎，这仅仅是第一步，在这段时间里，他让士兵和守夜人扎了两三千稻草假人。
他计划用这些假人当自由民的营地前‘耀武扬威’一番。
为了防止那些自由民把自己当做冤大头，同时也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以为自己有了什么了不起的‘统战价值’。
琼恩需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粮食不是白吃的。
说白了就是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和大腿，让他们好好掂量一下自己该跟谁。
而扎这些稻草假人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兵力不太够，南方领主们的支援还没有到。
自己带了三千多人支援守夜人，看似人数一下子增加了三倍，但是洒在长城上立马就不见了。
这些稻草假人就是为了迷惑那些自由民，让他们产生一些误判。
当然，琼恩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比如让这些跑出来的自由民返回营地给自己‘拉人头’。
一个人头一张面饼，想必他们会很乐意去的。
曼斯离开的方向每天都有人眺望和等待，当负责警戒的自由民武士发现之后赶忙回去通知了伦多。
这几日琼恩时不时地就会给这些自由民送来一些粮食。
按理说这几乎像是天上掉下来一般的粮食，一直负责粮食配给的伦多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可是他明显感觉到，营地里面的自由民少了一些。
尽管相对于数万人的营地而言，区区几千人不算什么，可是能走的全是胳膊腿全乎的，可以劳作打仗的人。
甚至一些部落的酋长向他报告自己的武士居然也出现了走失的情况。
要知道在食物配给的过程中，武士是伦多供给的第二优先级，仅仅排在那些武士萨满以及酋长后面。
可是现在他们跑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人找到了更加可靠的食物来源！
如果任由营地里的人口越来越少，到时候他们怕是没有足够的人手或者炮灰来攻破黑城堡。
不过伦多依旧带着大大小小的野人酋长们前来迎接。
托蒙德现在十分纠结，他和耶格蕊特从伦多那里得知曼斯的计划，不由得对自己莽撞的举动感到懊悔。
可是从内心，他们又感觉不能和异鬼合作。
当一群人见到只有曼斯和叮当衫两人返回时，心想也许异鬼接受了他们的歉意，但当他们看到曼斯灰白的面容时，又不由得心中一紧。
见上百人眼巴巴的等待着自己的消息，曼斯看了叮当衫一眼，叮当衫会意，准备对其他人宣布和平的消息。
可是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其他人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纷纷咽了一口口水，就着寒风一起吞下肚去。
“没事了。”
迎接的众人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他只好又大喊了几声：
“没事了，没事了！不用害怕了！”
一众大小酋长长舒一口气，嘴角的欢喜爬上脸颊，就连凛冽的寒风都似乎和煦了不少。
托蒙德连忙走上前去，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曼...曼斯陛下。”
曼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托蒙德那宽阔得不像话的肩膀上拍了拍，便向营地返回。
其他人自觉为曼斯让开一条路，纷纷跟在他的身后，伦多更是紧紧跟上，想要将守夜人送食物这件事告诉他们。
只是曼斯拒绝了任何人的会面，在这次的突发事件中，曼斯雷德作为塞外之王对得起每一个自由民，除了自己的妻子。
相较于几日前的虚弱，妲娜已经可以在她的侍女，也就是他的妹妹瓦尔的服侍下随意走动。
也许是恢复了些许体力，妲娜将自己的头发编成辫子挽在脑后
当妲娜见到曼斯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惨淡地微微一笑，像以前那样为他取下身上的斗篷。
曼斯欲言又止，妲娜为他端过来一碗浓稠的，鹿奶和面粉的混合物熬制的糊糊。
淡黄色的糊糊意外的能够激发人的食欲。
瓦尔很自觉地留下夫妻二人，自己默默退出了温暖的帐篷。
曼斯夫妇坐在一张小桌子前，曼斯在妻子的注视下，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碗里的食物。
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对看上去普普通通宛如农夫农妇一样的夫妻，会是这塞外之地最尊贵的人。
奶粥在嘴里咂摸出一丝丝甜味，但是曼斯的心里却格外的苦涩。
以至于眼泪大颗大颗地递进碗里。
妲娜没有像以前那样回避，而是注视着真情流露的曼斯。
“妲娜...我...我想带着他们活下去，可是我...”
“他是王子，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妲娜上前，温柔地靠近曼斯的身体，她知道曼斯的内心同样心如刀绞，作为妻子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忍受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曼斯反应过来，在七国还算常见的小麦粉，但是到了塞外却是稀罕物。
将妻子安抚睡下，他召集了营地中的大小酋长。
曼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