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丰阳给不出答复。
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实力，现今的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他知道，面对虚空，即使自己有些资本，但也无法背负太多。
从一开始的时候，王丰阳就只是想着变强，然后浪迹天涯，枯燥之后，独身一人寻个清净之所安享晚年。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达成的过程中，他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多艰难的选择。
虚空生物主动成为自己的奴仆？
是接受、还是拒绝？
这莫不是谁的陷阱？
……
“呼——，先走上一程吧，等我把这里的事情都解决完了之后，再做你的决定。”
“是。”
它应完声，晃眼间不出半分钟，再度分裂重组，又变回了马匹的形态。
保持着非人形态时的它，器官构造也随之改变，这使得它无法发出人类的言语，这样一来，就无法与王丰阳沟通交流。
王丰阳近身扬腿上跨后，黑马起身，它很自觉地衍生出一条缰绳给王丰阳单手握着，而王丰阳从没真实地骑过马，第一次见有根绳子伸到自己手旁，一时间还稍愣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后抓紧缰绳甩了一下，黑马长啸一声，随着王丰阳偏拉的方向疾驰而去。
好一段时间下来，王丰阳才适应骑马颠簸的感觉。
沙尘翻滚，席卷着层次分明的大风一阵阵刮过王丰阳的脸颊，要不是王丰阳异于常人，这种程度的风尘换做普通人来趟上一番，保不齐脸上两旁的皮肉都要被空中大风夹带的砂砾刮掉几层。
在还是亚魔时的王丰阳，对这里的气息感应混乱无比，他只是知道这儿有各式各样的虚空生物的气息，每一种都让他印象深刻到不得不去无视，从而导致数量众多的虚空浪潮中，他感应不到过远地方的其他气息。
但现在，可能是因为体质的不同，视觉、嗅觉、听觉等等，甚至是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觉得附近这些虚空生物纯粹无比，
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些于沙漠上奔行的，并不是什么生物，它们，只是稍有些许执念的能量体而已……
不是恶魔，却近似恶魔的混沌能量体，……有趣。
自己身下的这匹马儿应该算是灵智较为突出的一个吧，毕竟它懂得主动请求，也懂得思考。
至于它为什么想要成为我的奴仆，这种事情暂时还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刚想到这里的时候，远处熟悉的气息已经靠得非常近了——
前方一公里不到的地方，又有几头体型偏小些的巨兽倒下，每每狩猎成功，那些虚空生物倒下的尸体仿佛都会让沙漠地面发出轻微震颤。卡莎在无形无影地狩猎着它们。
但隔着老远，王丰阳仿佛听见了卡莎身上传来的呐喊……
好像那并非卡莎本愿……
‘叽！叽叽叽——’
【不要再前进了，停下！——，别为你们愚蠢的主献出性命了！】
这个声音，好像和自己身下的黑马之前发出的叽声相似，声调相似，语气和情绪却截然不同，王丰阳能听出明显急躁到无奈的感觉。
那里，有些灵魂之声，从卡莎身上传来，但它却不是卡莎……是、
是什么？
八百米、
六百米、
距离越来越近，黑马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它好似在密切关注着王丰阳身上逸散出来的情绪气息——疑虑、不安。
三百米、
一百米……
近在眼前，透过一阵阵雾障，王丰阳的眼前，卡莎恰巧从右边巨兽的背后上跃起，于空中掠过。
她面上裹着生物甲壳，熟悉的战斗姿态，黑马急刹着停下，王丰阳迟疑地伸出手想要去接触，却在抬手间，卡莎急速闪到了左手边。
她行动迅速，要不是王丰阳算是有所进化，以前的他估计连卡莎移动时的身影都看不清。
飞跃间，卡莎也意识到刚刚错过了什么，她处在卑尔居恩这一带的沙漠上，尽力阻止着虚空浪潮踏去皮城的脚步。
为此，她不断的杀戮。
无法停下。
她的生理气息与其他虚空生物极为接近，在其他虚空生物们看来，卡莎算作同类，她本该没有理由去同类相残，却因为她想阻止‘同类’侵食瓦罗兰大陆的脚步，不得不杀了它们。
她也不想，但只要回忆在心中闪烁着，卡莎的村子、卡莎的家人们……
虚空扫荡之处，皆是一片焦土……
它们有罪……
“凯莎！”
王丰阳终是喊了出来，那个急速跳跃的身影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又是一个久违的名字传进自己的耳中，现今，也就只有他会这么叫自己了。
‘王丰阳？’
卡莎就近在一头巨兽的后背上落脚，距离三四十米的左手旁，卡莎褪下头部的生物甲壳，侧转回身望来。
但看见的并不是以前那个熟悉的暗红色甲壳身躯的朋友，他好像是王丰阳吧，可见不到曾经熟悉的模样，只有他口中再一次呼喊，卡莎才得以确定，那真的是他——
“凯莎！别再继续了！”
王丰阳在来到这世界已经有近两年时间了，这是他第一次为他人担心。
待卡莎停下动作后，王丰阳清楚地看着她，望见她那软体甲壳上，汲不净的黑血，他可是知道的，卡莎是个射手，大部分作战方式都是远距离射杀，但她身上仍沾满了虚空生物们凝重的血液。
无法想象，这几个日夜以来，她究竟杀了多少……
“王丰阳？”
卡莎皱着眉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王丰阳现在的躯体已经抻不出如同以往那样可以悬空的双翅，但取而代之的，有了更好用的黑雾形态。
他下半身幻化成肉眼不易见的黑雾，凌空朝着卡莎这边飞来，身下的黑马在王丰阳离开后并没有随着虚空浪潮奔行远去，而是默默折转跟随着王丰阳朝卡莎那边走去。
巨兽仍在移动中，面见王丰阳时，卡莎终于停手，眼神中闪过几丝悲怜，带着一些惊诧的疑惑。
她仍不敢相信，现在的王丰阳完全……
“还记得吗？我曾是个人类，和你一样。”
王丰阳说着，同时也刚好落在这头巨兽的后背上，下半身幻化的黑雾变回实体，双脚站立于卡莎身前。
“跟我走吧，我需要你。”
再度这样说着，这是王丰阳的真心话，上次别离的时候，王丰阳情窦初开，他知道，这里不像以前自己生活的世界，那种社会上的别离总有再见的时候。
但在这个世界上，一但分离，下次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你变了，变了好多。”
卡莎为他的变化感到惊奇，褪下暗红的躯壳后，如今站在卡莎面前的，是一个穿着人类服装、稚嫩少年模样的男孩，他像自己小时候，隔壁邻居家年长的哥哥。
“但我的义务还没……”
“别再继续了，没有意义的。”
王丰阳打断了她的复述，现在的局面，王丰阳比卡莎看得透彻，当今大敌并不是虚空，而是虚空背后的魔神。
这些虚空生物，不过是魔神用来上浮于世的棋子罢了。
“没有意义？你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能守护的只有这个世界了！你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
卡莎还在开始争辩着什么，还没说完，王丰阳近身，一把紧紧抱住了她。
一时，卡莎话头被打断，胸膛的温度很温暖，她激动的情绪莫名平息了下来。
“别再继续了，我知道，艾克西亚的覆灭无法挽回，但剩下的其他人类和生灵，让我来拯救，好吗？”
卡莎的脸庞贴着王丰阳的胸膛，各自的温度温暖着彼此，英雄难过女儿关，深情沉沦温柔乡，恍惚间，王丰阳对卡莎许下了难以实现的承诺。
这份承诺，让王丰阳往后的历程更加艰辛……
最后的终点却不知道算不算遗憾。
“真的，我希望你守护着我，但愿你不止是守护我……”
卡莎这般说着，王丰阳的后腰上，卡莎的双手伸出搂紧了他。
抬眼看着虚空浪潮向着皮尔特沃夫进发，源头已经非常接近了，不知道卡密尔有没有什么周全的准备。
当下，王丰阳更希望的是自己心窝里的人得以安生。
“累吗？”
王丰阳悄声问了句，片刻，卡莎埋进胸膛里的面发出一声微小的答复：
“……累。”
“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的，这里的虚空浪潮你不用关心，我的朋友会暂时挡下它们的脚步。”
“你的朋友，他……一定也很厉害吧？”
卡莎好奇的问着，她仰头看着王丰阳，俩人视线对上的时候，王丰阳发觉她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嗯，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她会帮我们守护好这片大陆，虽说只是暂时。”
王丰阳笑着回答她，说完，扶着卡莎起身，几息时间没有持续战斗，卡莎身上的生物甲壳终于得以空出时间吸收干净她身上凝重的黑血。
原来，远处听到的叽声……卡莎身上的生物甲壳，也算是个有思想的虚空生物？
但这并不重要。
现在看来，卡莎的身上干净多了。
“呼——，时间打紧，我们要去做重要的事情了。”
王丰阳如此宣告着，扭头看去，巨兽身旁，水平面下方，那匹黑色的骏马还在与巨兽并排跑着。
“一起走吧！”
王丰阳转回身子，目光看向卡莎，同时，微笑着向卡莎伸出手。
卡莎也真心的笑脸相迎，抬手握住了王丰阳递来的手。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握过和自己一般大小的手腕。
同类、气息又不像是同类，但他比上次分离时变得更加可靠了。
卡莎随着王丰阳一同跳下了巨兽的后背，下方的黑马感应到了王丰阳的降下，随即也控制着奔行速度，精准的让王丰阳落到马背上。
王丰阳先是单手撑到马背上，接着一个旋身翻转，开胯一屁股坐了上去。
而原本牵着手的卡莎则比较生疏，她在即将接触那匹黑马的时候，另一只手忽然抓着王丰阳后方的肩头，待王丰阳坐稳之后，卡莎只有双脚踩在马背上。
费了些许时间，卡莎才放下腿安心地坐在王丰阳身后，双手搂着王丰阳的腰。
俩人坐稳后，王丰阳拉转缰绳，黑马长啸一声，朝着右手边的正东方奔去。
很快，他们脱离了虚空浪潮的大队伍，奔行在干净无垠的黄沙之上。
遥远的前方地平线上，泛出大海映着曜日的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