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月回武英殿的途中,经过御花园,春寒料峭,树影绰绰,隐隐传来低低呜咽,那声音,似乎甚为熟悉。
沈寒月略一思忖,心中一懔,即刻快步寻去。
于假山之畔,未央湖中,唐婉正放行一盏盏小船灯,悼念某人。幽幽的船头灯飘荡在水面,如一朵朵鬼火似的,摇摇曳曳。水面看不清颜色,只是初春寒凉的风吹来,吹皱了一圈圈涟漪罢了。
“小师妹,这是为何?”沈寒月上前关切地问道。
唐婉回头见是沈寒月,心里也微微悸动。自从下毒的事件发生之后,由此引起的宁都被毁,天茫山被扫荡,而后又不得不来到北夷皇宫寄人篱下,这种种不幸的事情,多少都与唐婉、唐仲卿这对父女有关。
唐婉心底其实是有愧的。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父女二人一向以左枭、沈寒月兄弟的恩人自居,可转瞬间,恩人变为罪人,这种转变太大了,娇蛮的唐婉一时还无法接受。
因此,她平素的表现还是任性了些,也不曾好好地跟左枭他们道过歉,因此沈寒月对她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这其实对于唐婉来说,是极其不好受的。一直以来,沈寒月就是她的依赖,不知不觉中,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如今突然变得疏离,她又怎么能不心中哀婉,倍感凄凉呢?
也因为她这样极不受人待见,有机会与同样极不受人待见的陆小婵住在一起。短短的时日内,才会因为同病相怜而化敌而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这两个同样怨嗟过多的人,倒像是更能理解彼此,无需太多的言语表白,便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凭心而论,陆小婵与唐婉的样貌与才情,皆是上上之选。可人一生的际遇,通常不会是因为样貌与才情,而是性格。绝大多数,是性格决定了一生的命运。
只是,此时的唐婉,似乎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原来是二师兄。”唐婉一身素衫,手持玉笛站了起来,“方才听闻陆姐姐与李将军的噩耗,因此前来放船灯,悼念祈福。早知陆姐姐执念如此,当初我就应该拦着她,不让她回宁都才是!”
沈寒月微微喟叹,安慰道:“此事不怪你。一个人若有了死的想法,到哪里都一样。即便留在北夷,她也是非死不可了。只是到了最后,她总算是死得其所了。”
“怎么说?”唐婉蹙眉问道。
“如此一来,陆小婵自然可洗脱她的罪名,倒也是好事。另外,自从国破之后,我们暂居岽丹,东夏境内就有流言蜚语,漫天风雨。你也知道,我们的皇上是惯不会去解释那些的。可如今有李将军待为解释一番,倒是恢复了皇上的名誉,不叫人骂作是念恋温柔乡的昏君。”
“哼,”唐婉冷笑,“是吗?”
她对此可颇不以为然。
沈寒月观她神色,看她这种反应,心里霎时明白,其实她依然没有放下对左枭的情感。因此甚觉无趣。
沈寒月只是借题发挥地点道:“是啊,陆小婵最终到底是想开了,成全了别人,也成全了自己。只是可惜了李将军……”
“哼,仅仅是李将军可惜吗?”唐婉突然之间勃然大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