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妹子对这个家的气氛有一个精准的评价,一句非常朴素的话,是对我说的:“哥,这屋里我又闻到好大一股火药味!”
她谨慎小心的说给我听。她寄宿在我家里,读初中。我很喜欢她,希望她周末也留在家里。其实我的目的是希望她能稀释家里紧张的气氛。但恰恰相反,她从读初一就几乎没落过家里,周末她赶紧回家。
她对我的态度时好时坏。有时候她先吃饭,然后我回家吃饭。她遇见我,会告诉我:“哥,咧屋里我闻到好大一股火药味!”
难得她还跟我说这么一句话,平时我跟她说话,多半得到的是充满鄙夷的态度。这家里的气味我深有体会,像是分分钟钟要死人的预兆!
然而,我和这个表妹的矛盾爆发了!
表妹比我低一个年级,她读初一,我初二。就算她的父亲当初不帮忙做这个楼房,我也欢迎亲戚家的孩子来住宿。这有什么?这还好些,希望奶奶能看在外甥的份上,饶自己孙子孙女一命,骂的时候用词和态度温和些。所以我姚焕霓指天为证:我绝对没有介意表妹来家里寄宿读书!
一开始,表妹来家里晚自习后,只是偶尔和妹妹、慧儿叽叽喳喳聊天,听妹妹说:“邵姐姐晚上磨牙,磨得响。”奇怪了,嗦不完的话,就连牙也痒么?我就不磨牙。
到了初二第二学期的时候,到了什么程度呢?每天晚上,表妹她不知道有多少话语要强制性的给妹妹和慧儿倾吐!她是非得给两个妹妹灌输知识呢?还是在学校里受了一山的委屈,非要在楼底下房里,到了晚上满屋子的倾吐!
我开始训斥妹妹,“还不睡啊!”又骂了慧儿:“都么时候啦!”
我下晚自习就已经九点还是九点半了,洗手脸上楼去睡,肯定是九点半了。有时候还是要复习下生物地理,所以基本上十点。一厢情愿的往床上一躺,装死!结果房间底下就有一股叽叽喳喳不停的声音,一开始两个妹妹还附和着,过了一阵,两个妹妹也沉寂下来了。她还一个人在底下房里自顾自的喋喋不休!
老实说,我也不想得罪这种亲戚,我就等……等她嘀咕到什么时候了能停下来。我试图麻木下来,还是装死……死了好一会儿,可下面的声音仍然精力充沛!根本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
我火了,两个妹妹倒还听骂,这个又该怎么搞?我忍不住了,我在楼上喊道:“邵妹子,还不睡啊!”
“么嘚!”她反过来吼道!“是待呗睡哈!”
“你睡你就不要讲话!”我吼道。
“睡你嘀屋里?我个儿睡的嘎嘎屋里!”她还越发和我吵起来了。(这句话她是不是这样反过来回我的,我记不清,但似乎又是这么回答的。写下来注明下。)
学习压力,我真的连生气的精力都没有了。装死的睡吧,看她是不是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个通宵!
又一个晚上,她也是一个人在妹妹房里不知疲倦的自顾自的聊个不停。这回是爷爷忍不住了,听见楼下爷爷亲切的说道:“邵妹子,你还不睡啊?”
一天、一天,已经临近考试了。我的生物地理应该还是有把握拿高分的。我更加抓紧时间,紧张的都在发抖,也兴奋。
我的房里好热,吹着电风扇也热。只希望心静自然凉。
可底下的外甥宝贝丫头,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我做对了。真的是半夜了,我冲下楼去,对着妹妹的房里喊道:“邵妹子,你睡不睡到底!”我索性咬牙切齿的吼道!
一帮亲戚,自以为给这个家出力,我要给你们做孙子了!
“哪么嘀,你要哪么搞!当儿俺爸爸做了咧屋嘀,我有权利住,没住你嘀屋!”
她和我顷刻之间就吵了起来,她丝毫不会因为打扰我这个表哥的正常休息而歉疚半分!
我捏紧了拳头,吼道:“你到底是那么嘀你!”我欲冲进房里。
爷爷看见势头不对,下了床,走到我身边,亲切的对我说道:“弟儿,不搞,哦?”
我气得发抖!恨恨的说道:“以为她老家伙……”
我随着爷爷一起出了堂屋门,两爷爷坐在堂屋的屋檐下。两爷爷都喜欢坐在地上,地上凉快啊!我胸中的愤懑积压在胸膛里,试图叹气吐气来宣泄。爷爷知道我的感受,他劝解道:“弟儿,对大幺看,噢?”
“爷爷,我?”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双手捂着脸,接着恨恨的说道:“咧就以都姑爷来做咧屋嘀!她还要讲……”
我捏紧拳头,我心中对亲戚有一种恨。这种恨我自己难以描述,但自己感觉起来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心里都在发抖。
爷爷劝慰道:“弟儿,对大幺看,噢?”
爷爷说着,摸了摸我的手膀。很久没有得到爷爷的抚摸了,很久了!我的气儿消了大半。两爷爷沉默着,夜里很凉快,我们坐了一会儿。我站起身来,说道:“我上楼去了。”
爷爷也站起身来,堂屋门嘎的关上了。
我在楼上,根本睡不着,也没法睡着。表妹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半夜里,只听得她不停的哭,她哭道:“嗯哼……嗯哼……嗯哼……嗯哼……”
她不顾这个家其他成员的感受,哭泣着……这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她:“嗯哼……”
哭了好久,好久!晚上这种声音清晰可闻。
当初她爸给这个家做屋,用奶奶的话来讲是:“整整做了一个月,一个多月!弟儿,你要记着喂!姑爷个儿对俺屋里好哎!”
当时,我就感觉不是滋味。我不是不知道感恩,可没想到表妹会这样反过来盛气凌人啊!还言而堂皇的朝我吼叫?为了补偿这个外甥的感受,我们一家四口用我们的正常睡眠和子孙的未来委曲求全,来赎罪。可谁来照顾我的感受!爷爷老了,已经约束不了自己的儿子了,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孙子啦!
临近初二学期的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我虽然读书没用,可我至少努力了。我不会让生物地理这两个我最喜欢的科目掉分。
有一天,中午准备回家吃饭,发现自己的异常——腿竟然迈不开了!
奇怪了?我莫名其妙,我可是班上跑的最快的!怎么可能?
我摸了摸自己的腿,摸到小腿后面,发现小腿后面的肌肉没有知觉了!我反复的摸,反复的摸……这是手的感觉,手摸到裤子的感觉。可腿呢?腿完全使不上劲儿了。
我走着回家吃饭,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挪着步子回家。等回到家吃饭,吃了饭再挪着步子去学校。这中间的过程时间,真的让人……路过的学生奇怪的看着我,一笑!问道:“你哪么嘀呦?”
我苦不堪言,说不出话,怎么会腿不能动了呢?老天爷!
第二天还是如此。第三天还是如此。爷爷和奶奶急了!班主任老师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姚焕霓,你以为你几得聪明!”班主任老师讲课时曾经这样朝我吼道,原因是自己在课堂上打了个哈欠,声音还挺大。整个初二,我几乎就没睡个好觉。
这次他发现了我的异常,想必事先了解了情况,也看得出来。他走近我的位子,亲切的问道:“姚焕霓,你的腿不行哪?”
我哽住喉咙,回答不出话,显得难受。难得这位班主任老师还能有这么一句亲切的问候。
爷爷开始不顾成本的往中药诊所里跑!三四天就是四十块钱,他带我去的诊所。结果就四十、四十块钱的花,一段时间之后还是没有效果。奶奶也难得的温和了些,她尽管还是咧着牙欲张口大骂,但我的病情让老人露出心疼的一面。
爷爷和奶奶商量,见不是办法,于是又找廖x。因为上次的胃疼是去常德大医院吃了药,顷刻就见效。所以我也怀着信心准备再去常德。这次没有因为怕晕车而裹足不前的感觉。
我和廖x去了常德,这次是专门为我去的。挂了号,先是挂了个年轻医生的号,他摸了一阵,又是弯又是侧掰,判断没有问题。
我松了口气!可心里毕竟嘀咕。
于是又挂了一个专家号,这是一名老医生,他的诊台前挤满了患者。仿佛人人渴求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也是。
他给我看了,他询问了一番,他说道:“你的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啊?”
“嗯。”我点点头。说道压力两个字的含义,我明白。我又何止是学习压力大,感觉四面八方的压力都朝我袭过来了!
“你这个腿肌肉骨骼关节都没有问题……你不要压力太大,这是过度紧张造成的。你的心放宽些,年轻人不要想那么多!”
听他这么说,而且他的语气很有肯定的意味,那就是他底气十足了,而不是哄我。
我的心就放宽了,心想也是,好端端的,又没有伤到,怎么会失去知觉了呢?心放宽些,就会好!
这样想着想着,同样是想,比起之前的焦虑是大不相同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坐车下午回到家。我走起路来,竟迈开了步子!没有一挪一挪的了。我心里高兴啊,试图小跑看看……还是不行,不过没关系,医生说了,放宽心,就会好的。
爷爷和奶奶看见我走路好了很多,两位老人的脸上放开了笑容,整个屋子的气氛都舒缓好多,洋溢着重压释放之后的愉悦!
初二的生物地理考试开始了,是和初三的学生一同考试的。题目做起来没什么压力,虽然紧张了些,但也底气十足,所以很从容。
一段时间过后,初二毕业考试也开始了,具体记不清了。英语等于放弃,Abcd就那样填,最轻松完成的一个科目。
几天后拿通知书,可通知书上面生物和地理才七十多分?天哪!明明都会做,尤其是生物没有遇见不会填的呀?哎……心中叹了口气!及格是及格了,可是刚好及格就没法弥补英语的掉分。自责没用,初三再努力吧。
发完了通知书,班主任老师发了一句话。全班听了一堂哄笑!
看见其他学生觉得这么好笑,我都傻眼了,怒气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放学!”老师说道。
“哦!”学生们欢笑着!
等过了暑假,还不是一样要来?我闷闷不乐的出教室,心里像是窝着一肚子火。
父亲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