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耀舟出国后没多久,他亲娘便害了病,熬不过春天便去了。唐琮一心扑在大夫人身上,谁知唐耀舟亲娘一死,大夫人便卷着唐家的钱跑了。
唐琮接受不了现实,日日酗酒赌博,没多久便败光了为数不多的家底。不仅如此,唐琮还以唐耀舟的名义欠了不少钱。
这两年别说给海外的唐耀舟寄钱,唐琮自己都不够活。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唐琮卷着唐耀舟亲娘留给唐耀舟的钱跑了,给唐耀舟留下了一屁股债。
“不……不可能。”唐耀舟双瞳失焦,不敢相信唐琮的话,“那我这些年的花销……”
除了唐琮,还有谁为他大手大脚的花销买单?
为什么回家这么久,从没人上门向唐耀舟催讨过债务。
唐琮张了张嘴,许久才颤抖着嘴唇说,“我回去过一次。”
那个时候唐耀舟还没回来,唐家老宅也被唐琮买了好做跑路的资金。
但他没联系过唐耀舟,可心里又惦念着大儿子。
于是包裹得严严实实悄悄回了趟京城。
唐耀舟他没见到,倒是见着了瘦骨嶙峋的陈玉霭。
那个身子一直不大好的少年,唐家鼎盛之时,一直跟在唐耀舟身后的小尾巴,被唐耀舟护得像小公主一般的陈玉霭,硬生生扛起了整个唐家。
陈玉霭做了好几份功,起初还能养几个唐家的姨太太,可后来陈玉霭身子越来越差,那些赌债也到了期限。陈玉霭实在供不起那一大家子人,于是将人叫到一起,各自给了些盘缠,便遣散了唐家仅剩的几个人。
如今听唐耀舟的意思,陈玉霭在这些年凭着一己之力,早已替唐家还清了债务。
“我……我也对不起那孩子。”唐琮的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滑落,怀中的幼童似乎有所感应,不舒服地哼唧了两声。
“所以……”唐耀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神情恍惚地看向北方,自言自语道,“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我。”
唐琮看着儿子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察觉不对劲,立马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去拉唐耀舟的袖子,“耀舟,你……”
“滚!”唐耀舟突然发难,大力推开了唐琮,猩红着眼睛甚至想要对唐琮动手。
“呜——”唐琮怀里的孩子被吓得醒了过来。
对上小孩子那双乌黑水灵带着恐惧的眼睛,唐耀舟却泄了气。
陈玉霭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你滚吧,就当你死了。”唐耀舟转身大步往反方向走去,背着身对唐琮说,“以后再无瓜葛。”
坐上回程的火车,唐耀舟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就像灵魂被唐琮的那一番话抽走了一般,唐耀舟失去了一切知觉。一天一夜的路程,他硬是一口水没喝,一粒米未尽,就那么缩在位置上看着车窗外不断退后的树木,
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唐耀舟却觉得全身发冷,一步都迈不动。
他不敢面对陈玉霭。
他该怎么面对陈玉霭。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唐耀舟回到了那个满是泥水的小巷。
再一次来看这个破败的屋子,唐耀舟的心却不一样了,他恨不得穿回去打死过去那个自己。
陈玉霭他们俩一起长大,算是他看着陈玉霭长大的。他哪里不知道陈玉霭身子骨弱,平时吓一吓,都跟小白兔似的要惊惧许久,搞不好还要烧上一阵子。
可那么多债务,他是怎么还上的,他明明什么都不会。
仔细想来,处处都是端倪,从前陈玉霭身体再不济,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可这次回国之后,自从那晚被吓到之后,陈玉霭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可他呢?
挥霍无度,自以为是唐家的钱,去赌场去喝酒,甚至怀疑陈玉霭会想要私吞他的家产。
他哪里有什么家产。
从始至终,唐耀舟有的,不过是陈玉霭毫无底线的包容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