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马车按早上的速度,天黑左右便能到达劳古镇,只因下午白逸吩咐不能疾行,故真正到小镇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小镇的夜晚不似上都,那般灯火灿烂,亮如白昼,街道两边的商户早早便已关门,简平驾着车寻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家客栈。
客栈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被人推了一把,吵了美梦有些不快地抬起头,看到为首的两位公子样貌出众,穿着鲜亮,一下便清醒过来。
简平见人醒来,开口道:“掌柜的,我们要几间上房,再弄些酒菜来,你这客栈里可有安置马车的地方?让人去把门口的马车牵进来。”说着,给了他一锭银子。
“几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眼下只剩下通铺,没有上房了。”掌柜见来人衣着华贵,出手阔绰,有心想做他们的生意,接着说,“不过倒是可以为你们腾出一间上房了,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简平和长戈睡通铺倒是无所谓,只有一间上房,林碧凝和白逸就只能住一间房了。
白逸以为这是惜云安排的,觉得这样有些过了,面上丝毫不显,依旧笑着望向林碧凝,道:“我倒是无妨,长儒你觉得呢?”
长戈自是知道林碧凝的身份,看了看白逸,想起林长儒早前的交代,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少爷,你和白公子住一间,这不太好吧?”
林碧凝也知孤男寡女同住一间不像样子,传扬出去只怕日后无人敢娶她,只是小镇上貌似只有这一家客栈,不住这里也不成。她对长戈轻声吩咐:“无需多言,我自有分寸。”
然后若无其事地望着白逸,笑道:“你我同是男子,住一间自是无妨。”
掌柜见状,忙殷勤笑道:“那几位先随我去房间,酒菜稍后便好。”转头吩咐一个跑堂去把他们的马车安置好。
林碧凝一进房间便看到那张大床,猛地想起她方才忘了一件极重要的事,睡觉时要脱鞋子,而她脚上还穿着绣鞋,那岂非要露馅了!
白逸让简平和长戈自去歇息,和掌柜说好把饭菜送到房间。等他们都走了,他关好门,见林碧凝坐在凳子上,手不停地转着杯子,连茶水洒到桌上都不知。
白逸知道她是担心等下睡觉的事,毕竟是个女子,让她和自己同住一间屋睡一张床,着实难为她了。这次和上次在井底全身不能动的情况又不一样,她心里应是害怕的吧?
林碧凝用饭时心不在焉的,吃完饭便收拾了碗筷,道:“我把这些送还掌柜,云闲你先睡吧。”也不等白逸说话,就匆匆忙忙地逃似走了。
白逸叹了口气,他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就是睡一张床也不会把她怎样,没想到对方如此怕他。
掌柜见林碧凝还亲自把碗筷送回来,忙接过来,笑道:“哎呀,这些怎好让客官自个儿送下来呢!”
“无妨,举手之劳。”林碧凝笑了笑,不死心地再问一遍,“掌柜的,除了上房外,还有没有另外的单间房,条件差点也没关系。”
“客官对不住,这段时间正是伐桐木的时候,小镇来了许多外乡的斫琴师,是真的没空余的房间了。就是你们的那间上房,也是一位好说话的客人和同伴合住才让出来的。”掌柜道。
这个回答虽在林碧凝的意料之中,但她依旧感到失望。
走一步停一步,林碧凝决定回去便假作累极的模样,不洗脚不脱鞋,直接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裹住自己,这样应该能蒙混过去。
等林碧凝蹭回房间,打开门发现白逸不在屋里,奇怪地摸了摸下巴,发现桌上有张纸条,写着“有事离开一会,你先安寝不用等我”,方才长长吐了口。将门拴好,趁着白逸不在飞快地洗了脚,又重新穿好鞋,然后再将门栓拔掉。
知是两个人住,掌柜厚道地又送来一条被子。如此,她也可名正言顺地霸占一条被子。上床前,林碧凝用湿帕子将鞋子擦拭了一遍,衣裳一件也未脱,而后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闭上眼躺了会,心中仍旧不放心,她又爬起来,从包裹里翻出两根发带,缠缠绕绕地把鞋子牢牢地绑在脚上,这才满意地重新躺下。
白逸见林碧凝避他如猛兽般,不禁好气又好笑,跟出去听到掌柜和她的对话,不知惜云给了掌柜多少银子,口风着实很紧。唯恐林碧凝晚上会强撑着不睡,便回去写了张纸条,在暗处见她回了房,打算下去让掌柜再安排一间房。
掌柜听了他的问话,口气无奈地道:“客官,我已经同你们说了,小店再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这都问第三遍了!”
白逸见他神情不似说谎,问道:“那你之前有没有见过一位红衣公子,长得极好看,就是有些冷冰冰的。”
掌柜仔细回忆一遍,摇摇头:“不曾见过。”
原来真是巧合,不是惜云的安排。
没有多余的房间,白逸便只能回去。屋子里灯火未熄,白逸以为林碧凝还未歇下,推门进去,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面上红扑扑的,白逸担心她裹得太紧会导致呼吸不畅,动作温柔地替她散开被子。坐了一天的马车,累得狠了,林碧凝睡得很死,没有被弄醒。白逸松到她腿上的被子时,林碧凝穿着鞋子的脚露了出来。
白逸好笑地摇摇头,轻声道:“就是再累,也该脱了鞋睡呀。”
手抓着鞋子正要脱下,却发现鞋子上奇怪地缠着发带。
白逸的心狠狠跳动起来,直觉此事不同寻常,他要不要解开发带呢?
林碧凝既然绑上发带,自然是不想被人脱掉鞋子。即便她不会知道,他若解开发带脱掉她的鞋子,也是违背了林碧凝的意愿。
这发带,他不能解。
白逸把她的脚重新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起身,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挪不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