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良和赵氏一起去长荣堂请安,过后赵氏因为要侍奉宁老太太用早点,没有陪林温良同去玲珑阁,想着自己之前在信中事无巨细地嘱咐清楚,侍棋也回禀说已经提前告知过老爷要去的消息,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便安下心来。
林碧凝去请安正碰上出院门的林温良,上前几步,盈盈行礼笑着唤道:“爹爹。”
林温良扶起林碧凝,慈爱地问道:“可用过早饭?”又见她衣裳单薄,不免轻声责道,“早起风寒露重怎么也不多添件衣裳,着了凉可了不得。”
林碧凝露出右边深深的梨涡,甜甜道:“喝了粥才出的门。爹爹不用忧心,里面还穿了件厚实的,您看我的手暖和着呢。爹爹可曾用过饭?”
林温良握了下女儿的手,果然暖呼呼的便没过多说教,只道:“用过了,你母亲也在里面,快进去吧。”
林碧凝乖巧点头:“是,爹爹慢走。”
等林温良走远了,林碧凝移步进的长荣堂来,如雾回头看了眼,凑上前在她身边耳语道:“看方向老爷是去玲珑阁。”
林碧凝点头以示知道,如雾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没再开口。
对赵氏能说动林温良林碧凝早已预见,并不惊讶。
不过她有预感,不用她多加干涉,林碧雯自己也能把一盘好棋变成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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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温良前脚刚踏进玲珑阁的大门,就有小丫头机灵地朝里大喊一声“老爷来了”,声音之尖锐吓了他一跳,眉头微皱。
好不懂事的丫头,哪家是如此通传的。
只听得房间里一阵噼里啪啦,须臾,林碧雯提着裙角慌慌张张地跑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疾步,慢慢走至林温良跟前,屈膝行礼,诺诺道:“给爹爹请安。”
“嗯。”如此毛毛躁躁,林温良两道长眉深深锁到一块,又想着小女儿本就怕自己,他舒缓了面部表情,尽量温柔道,“到屋里说话吧。”
翡翠几步上前领着林温良到东次间,林碧雯落后一步,小小声问珍珠:“都准备好了没?”
珍珠点头:“只要不仔细看,就不会被发现的。”
闻言林碧雯并没有轻松多少,悬着一颗心挪着脚步移到东次间。
林温良茶都喝了一口,才看到林碧雯进来,忍不住怒道:“小小年纪,这几步也走不动,难不成还要轿子抬。”
想到赵氏说不要顶撞要示弱,林碧雯便学母亲的样子耸了耸肩,抽抽搭搭地啼哭起来:“爹爹息怒,我不是故意走这么慢的。这几天吃不下饭又睡不好,实在是没有力气走路。”
林温良见林碧雯眼下有青影,整个人较之之前是有些消瘦,便信了赵氏所言,林碧雯因为反省后悔故吃不下睡不好。
原来是他误会了,林温良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舒缓面部表情,站起来走过去,拉着林碧雯坐到炕另一边,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是爹爹错怪你了。别哭了,都快变成小花猫了。”
林碧雯本来只是假哭,现在见林温良如此温柔安慰自己,果然母亲说的示弱很管用,管用当然要多用。
于是林碧雯放肆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林温良越劝她哭得越凶。
赵氏哭泣是妩媚动人的,林碧凝哭泣是娇弱无声的,林碧雯哭泣……
林温良脑中浮现儿时遇见的乡下妇人无赖撒泼的样子,眼泪鼻涕横流,丑态万千。
再看林碧雯,脸上的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林温良的眉头又皱起来,喝了一声:“不要再哭了。”
沉浸在痛哭的氛围里,林碧雯置若罔闻。还是翡翠会察言观色,拿出帕子上前,暗中掐了林碧雯一把,她才从沉醉中醒来。她打眼看林温良脸上又是生气的表情,不明白哪里出错了,但也不敢再哭,由着翡翠帮她擦脸,又整了整头发。
翡翠弄好后又退回一边站好,林温良满意点点头,这玲珑阁里总算还有个懂事的丫鬟,开口道:“你能认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那很好。不过反思归反思,饭还是要吃的。听你母亲说,你的女戒已经抄了大半,那很不错,拿来我看看。”
“是,爹爹。”林碧雯让翡翠把准备好的叠的整整齐齐的那小摞纸放在炕桌上。
林温良拿起来最上面的几张翻阅起来,点头道:“你的字还要在练练,虽说女孩儿家不用考科举,但以后写个礼单名册也是有的。你姐姐的字就写得很好,你要多向她学习学习。”
林碧雯心中不屑,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僵笑着答应:“是。”
阳光透过花结窗棂投到林温良的手上,他抬头看了看外面,见时间不早没有再检查下面的打算。
惩罚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使人改过,既然林碧雯已经反省了,林温良打算解了她的禁足。他放下纸,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年纪也不小了,下次不可再如此任性莽撞,知道吗?”
这意思就是自己可以出门了?
林碧雯雀跃万分,总待在屋里抄书真是闷死她了,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般,急忙答道:“知道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林温良摇头无奈一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见林温良起身要走,林碧雯忙起身道:“爹爹我送你。”
而变故就在这一瞬发生。
林碧雯高兴过头站起来太快动作幅度太大,手臂碰到炕桌,清早丫鬟们慌乱中也没摆放稳妥,桌子这么一撞就摔下炕去,那一叠的纸如同冬日的大雪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林碧雯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对丫鬟慌忙喊着:“还不过来帮忙收拾。”又朝林温良腆着脸道,“爹爹有事快走吧,这里有丫鬟们收拾就行了。”说着就要拉着他往外走。
林温良素来稳重,拂掉她的手,教训道:“女孩儿家别老毛毛躁躁,多大的事也这么慌慌张张。”说着就要弯腰帮忙一起捡。
林碧雯眼尖发现林温良脚边的那张是特殊的,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急道:“爹爹是大老爷,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嗯……啊……对了,爹爹还没吃饭吧,我陪爹爹去用点。”
见林碧雯说话颠三倒四,林温良心生怀疑,再次拂掉她的手,莫非是抄的这些有蹊跷,捡起那张纸细看了起来。
纸上哪里有什么女戒,不过是无数个墨点罢了。
原来林碧雯的女戒只抄了十来遍,其余皆是早上众丫鬟胡乱涂鸦而成,滥竽充数以期能蒙混过关。
林温良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狠狠丢掉一边,捡起另外一张,还是墨点,再捡一张,依旧是墨点。
丫鬟们见事情败露,忙将手中的纸往身后藏。
林温良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进玲珑阁起压下的怒火如烈火烹油般烧将起来,把手中的纸全数掷向林碧雯,大怒道:“你真是好的很啊!这就是你的反省!没抄完三百遍不许踏出玲珑阁半步。”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琳珑阁。
林碧雯吓傻了,直到林温良走后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次是真正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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