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入境,黑炎伏天,亲朋反目,兄弟难逢,此谓第二灾,渡,即可承离之源,不渡,则人族消亡……”
离不知道,这是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像是从自己的脑海,又像是从外界传来。
这声音诉说着不知何意的谶言,然而仅仅十五岁的来自原始部落的少年,难以真正了解其中的含义。
但冥冥之中,他好像意识到,这个声音大概说明的,很有可能是眼前的景象。
黑炎,亲朋,兄弟,眼前混乱的场景,出乎意料全都对上了号。
在被怨念影响得神智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情况下,离抬眼望去,竟真的找不到自家哥哥的身影。
刚才,他不是还在自己旁边的吗?
殊不知,炎已经快压制不住自己体内潜藏的怨念了,为了保护自家弟弟和族人被自己伤害,少年勉强维持着理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其他方向飞奔而去。
目的地,就是没有人存在的地方。
“哥哥……你在哪里?”
离十分无力地呼唤着自家哥哥,在神智快要被怨念压制到脑海底层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是他最爱的哥哥,想要向他求助。
这是他潜意识的本能,可他的哥哥为了保护他,反而躲进了没人的地方。
黑炎伏天,从来不仅仅是潜伏在某处天地,更多的是压服人族的天,人族的气运。
外面的结界在易出了些问题和黑炎蔓延隐晦灼烧的情况下,已经摇摇欲坠。
犬小九已经将那个破开的洞口扩张到它的躯体已经可以钻进去的地步,它微微对着后面一挥爪,后面跟随的玉犬也随着它的步子踏进了结界之中。
黑色的恶犬深吸了一口气,狗脸上满是陶醉之色,不停地感慨着:
“美味,实在是太美味了!这浓郁的怨气,果然,这些蝼蚁般的人类虽然弱小,但是产生的怨气和其他种族比起来,简直要精纯和美味多了!”
它径直朝着已经痛苦躬着身子的离那边探去,对于犬老六先前告知它的,等它一起享用的约定,早已抛到了脑后。
“哼,老六虽然比我厉害,但等到我将眼前这个人类身上的怨力吃掉,到时候肯定比它强大,出尔反尔,我都比它强了,还能叫出尔反尔?
到时候,我才是玉犬一族首领的最佳继承者!桀桀桀······”
阴之焰带着怨气逐渐蔓延了整个部落,刚才还在安居乐业,岁月静好的人们,因为那无孔不入的怨气,有的潜藏的怨气十分强大的,直接被异化成怪物攻击旁边的人,将更多的怨气注入他们受伤后产生的伤口之中,让他们也逐渐被怨气侵蚀,失去自我。
刚才有多么美好,现在就有多么混乱,雨之部落从这一刻起,陷入了堪比丧尸危机的末日局面当中。
被怨气侵蚀的离眼看要完全失去理智了,这时,离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离,我的孩子,别怕·····”
是父亲,出乎意料的,黎族长这个普通人看上去并没有受到怨力的侵蚀。反之,他胸口上的青铜吊坠此刻闪烁着微微青光。
那道微光包裹了男人的全身,保护了他不被外面无形的怨气袭击。
不过光芒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减弱,看样子要坚持不了多久了。
少年默默地感受着那来自于父亲的温暖,原本已经模模糊糊的神志奇迹般地逐渐恢复过来,只是脑海里因为怨气的损害和那道奇怪的声音,依旧有一些混沌,处于半个昏迷的状态。
“父亲……哥哥……你们……在哪?”
他蠕动着嘴唇,喃喃着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两个存在。
“我在……我在……你的哥哥,他也在……”
这个已经满头华发的男子,红着眼眶不停地安慰着自家孩子。并且用尽全力抱起他,朝着易释放的灵蝶方向奔去。
是他没用,他明明已经按照易和祭司大人说的做好了一切。可为什么,再怎么样雨之部落都注定发生这一切灾难,哪怕推后了不少时间。
他现在还能神志清晰,还多亏了玄猫少主为了感谢他的协助留给他的一个法器。可这装备效果有限,只能护住一个人,持续时间也十分有限。
当初,他还想将这件装备留给自家孩子,可是,离和炎是两个人啊!装备只有一件,手心手背又都是肉,更何况,祭司大人也说过,这对双生子的能力,只有面对和亲身经历灾祸才能渐渐被激活。
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过“劫”,才能获得新生。
可是,离和炎他们还是不太成熟的半大少年,这样直接面对家破人亡,族群毁灭的事情,并将其作为为他们必须承担的代价,那这次的“劫”,未必也太残忍了吧!
黎回想起刚才易巫医已经脸色惨白到可以看清血管的地步,结界的破碎,对于怨气的抵御,使得对方前所未有地衰弱。
青年和他简单交流后,便按照计划,他用最后的力量凝聚出了两只灵蝶。一只寻人,一只则是刻印,刻印的,是一个人的遗言。
“在你死前,将一切都告诉他们。”
这句话,他一直记得,他也知道,作为雨之部落族长,双生子的父亲,他是注定会死亡的,即便,他做了很多反抗的事情。
“离,坚持住。我会带你找到炎,保持清醒,如果你的脑海里出现了什么声音,请你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接受他。”
黎族长不管不顾地抱着半昏迷状态的离朝着前方冲刺着,想要赶在装备庇护消失前让两个孩子相见,如此一来,这一场“劫”也会有破除的一线希望。
可眼前那些已经异化的族人,还有闯进来的邪恶玉犬,都昭示着这段路程危险重重。
……
离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道等到他完全拿回神志的时候,看见了全身有着黑色爪印,血肉模糊,将已经快要裂开的青铜吊坠跪着塞给他们的身影。
哥哥也在他的面前,身上已经有一部分异化,长出了骨刺,不过好在,大部分还是人的样子,只是那丑陋的脸,配上骨刺显得更加的狰狞。
虽然怨气的侵蚀导致了他的异化,但是很诡异的是,他依然还留存有全部的神智。
而造成这个特殊局面的答案,就在炎的额头上,那一朵黑色的火焰,在徐徐燃烧着像是和他合为了一体。
“弟弟……父亲……父亲他……”
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全靠意志力支撑的黎族长制止了:
“咳咳……我没事,不用管我……玉犬的爪子,有很强的污染性,甚至比怨力本身的侵蚀能力还强。你们两个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这枚青铜吊坠,还有一点点庇护你们不受怨气的作用,里面藏着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等到你们……逃出去后,就能激活它,知道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不要再试图拯救我们了,你们……已经是雨之部落能够存活延续下来的,最宝贵的血脉了……”
男人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是他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意思:部落已经没救了,他也没救了,只有他们二人,才是部落延续下去的希望,
“以后……你们就是族长了……”
“不……不要,父亲,你还有救的,你只是皮外伤有点多,对不对……”
离那妖异俊美的眸子红了一圈,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脸上坠落。
面对小儿子的眼神,黎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将玉坠强制塞进他的手中。
“炎,你过来。”
面对带点非人特征,极其丑陋的大儿子,他依然虚弱地笑着,试图将满是鲜血的手朝对方摸去,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是停了下来。
“一会,带着弟弟,跟着易留下的灵蝶,逃出去,不要回头。保护好他。”
黎看起来越来越有精神了,但是肉眼可见的,他的面色越来越糟糕,甚至冒出了青筋。
“嗯,父亲,我听着。”
炎红着眼眶,语气有些哽咽,但是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变了脸色,
“杀了我。”他说,“快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