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22章—牛肉火锅
风花悠流，人间转尽。
今天，是花街重新开放的第一天。今夜的玉绫，注定是一夜无眠。新挂上的灯笼还不知道今夜的辛劳，以为与前些日子没有差别，无可想象自己选择了或被选择了一条怎样艰辛的道路。
“风音炎叹，浮华若梦，曲鸮人间，但别暮华……”
新晋的少女轻声慢歌，却恰好传入客人们的口中。似叹似哀，却又渐起铿锵之音，似风卷残雪，寒凉而又裹着热血。
曲音至终，少女轻施一礼，然后便指引着众人望向玉绫的二楼。
那里，过了年身子开始抽条的少女嫣然浅笑，眉宇之间已经有了少女该有的风采，依旧带着幼嫩的脸蛋则还有着孩子的可爱。
有人熟识，有人不知。却因一人呼声而知了她的名。
木羽华。
玉绫十位花魁之一。众人这才知道，之前少女演乐之时，那漫于场中的乐音来源何方。并非是奏者掩于玉绫各处，而是只有木羽华一人。
乐音繁复，竟然由口奏出。真是惊人之举。
木羽华却只是轻轻笑了笑，便将身子缩进阴影之中。今夜她也只有这么一件事要做，做完了她就得去休息了。
其她的姑娘都忙忙碌碌，她却可以享受难得的安宁。
因为今夜，所有的花魁都要出场表演，托起玉绫今年的气氛。而且年前还传出了那位冰九问冰花魁的消息，热闹自然可想而知。所以还未挂牌，连酒也不能喝的木羽华自然也就不是好的追求对象了。
当然，如果有人因此就对木羽华抱持着什么强硬的心思……嗯嗯，牧芊芊的铁拳会让那种人见到界河与鲜花的。
如果是平素，星界少女的木羽华或许会感觉到些许无趣。星界人的木羽华，即使是她那幼嫩的身躯中，依旧燃烧着欲望的火焰。
不能被男人用火热的目光所注视，不能看到男人为她一掷千金，简直……无趣啊。
但是今夜，她找到了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
从侍女，虽然年纪比她大，却可以叫作妹妹的好女孩那里，听到了关于那位小九姐姐的事情。当然，和男人无关。但是，和吃的有关。
因为今天是开业第一天，见习们居然去求着那位小九姑娘，给她们准备一点夜宵，算是开工的庆祝。
如果是其她人的餐会，木羽华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兴趣。但那可是小九啊。如果真的要比较，木羽华果然也觉得小九的技艺是要胜过之前那位陆佳瑶陆姐姐的。
食神弟子，名不虚传。甚至要用上那个词，恐怖如斯。
即使只是想想，木羽华口中就已经渗出了些许津液，吞咽着那快要流出嘴角的津液，木羽华快快向着三楼的小厨房走去。
……
开工第一天，小九虽然也想准备些好吃的给各位花魁姐姐，但是想想她们的工作内容，还是不要给她们的胃增加负担了。喝了酒再吐了那就更尴尬了。
所以，有点想要燃起来努力一把的小九就感觉自己很无聊了。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小九接到了来自见习们的请求。恳求。哀求。
毕竟是欢场女子，即使还在见习，在如何求助他人这件事情上简直就是天赋异禀。只是身子贴上去，垂首抬眼，眼泪汪汪地糯声糯语地就那么几句话，呵，男人那不就是……嗯，小九是姑娘呢，但是道理是一样的。
厨师和食客就那么一拍即合。今晚吃点好的。
牛的大棒骨下午就炖上了。刀背骨头正面敲敲，背面敲敲，侧面敲敲，“咔哒”一声，棒骨的一半就落在了台板上。
关键就是要心狠，一下子下去，就像是拿斧子劈柴，就像是向朋友告白，绝对没有犹豫的。犹豫那就会……
不行的，拿厨房锯子锯断再洗一下也是可以的。买的时候就要求敲断那也是合理的。
浮沫早就用勺子打理得干干净净，此时将骨髓全部挖出来，让其融化在汤汁里。等着骨髓自然析出那时间就得朝天数上走了。
骨汤滤出一半，表面油脂打理一下之后加一些淡香料继续炖着。
另一半骨汤用漏勺捞干净，下入蹄筋和洗净出了几次水的瓣胃以及肺，加入充足的香料，炖上。
接下去，就是真正痛苦的开始啊。
小九甚至打了个哆嗦。拿起菜刀，以刀背砸在几块细心地剔去了筋膜切分好了的牛腿肉上，一手一刀，双刀交错。力量与技巧共同作用于那切分好的牛肉上。
这一步本来应该是用两根短铁棒的，但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厨师就是要能够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器具才叫作厨师嘛。
小九心里这么想，却也想着是不是该去弄个专业的道具。
没有铁棒，弄个木锤也是一样的。而且木锤还没有铁器的味道，只要加几个魔法或是法术，道理也是一样的。
不过今天那些都没关系就是了。
敲击牛肉到软烂，大概一个小时还要多，加盐，再半小时到粘腻，此时，牛肉丸子的前身牛肉肉酱就完成了。
说是肉酱，其中的纤维并没有被菜刀切断，而是刀背砸软，因此牛肉依旧缠粘在一起，具有结实的口感。
鸡蛋清，生粉，虽然经常有人说一点生粉都没有的牛肉丸子才是正品，但是为了口感稍微软实一些，还是要加一点生粉的。而且最后成丸也简单一些。
手快速搅打肉酱，直到其起胶粘合，甚至黏在手上，就差不多了。牛肉肉酱在手中挤压，从虎口挤出一个丸子来，勺子快速向上一提，将丸子切下，放入热水中。
深红的丸子在小火不停煮着而微沸的水中变为褐色，静静飘浮，没有多少时间，一个个丸子就落入了不大的锅中。
每人三个丸子，小九按照这个标准准备了两百多个。到时候吃不完也可以冻起来，这种丸子做得多了也很方便处理，炒个青菜，煮个汤都可以加几个，总能解决的。
此时牛胃与牛肺也已经熟了，蹄筋还要再煮一会，胃和肺切丝，等一下直接下进火锅里一煮……千层肚便于裹住料汁，肺软嫩的口感嚼起来很舒服，再加上口感独特的牛筋，简直不要太美。
一块块牛肉剔去筋膜，小九准备先切个一盘自己尝尝，看看刀工手艺退步了没有，也就这个时候……
……
小九正打算切牛肉的时候，耳畔传来了阴阴森森，似乎是什么黏滑的东西在地板上流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任何停滞，小九走出了厨房，在这个一目了然的地方，手指在木羽华额头上一弹。就像是那些观看表演的常客半途就开始在各个地方寻找木羽华的身影一样，这种手段用得多了小九也就习惯了。
“下一次表演一下那个保留节目好了。”木羽华摸了摸长了包的脑袋，气愤道。对于已经吓不到了的小九，她要用那个声音让小九明白花的颜色。
但木羽华没有大声，因为她已经嗅到了厨房里“咕噜咕噜”的香气，那是一种复合而又浓厚的香气。香料的味道里，隐藏着牛的香味。
“羽华小妹妹想要吃些什么？”虽然是花魁姐姐，但有些生气的小九还是叫得她小了一些。女孩子大了就怕被叫老，小的时候却想赶快长大……男人好像也一样。人就是麻烦。
“就那个就好。”木羽华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或者说因为那朴实却又繁复的味道，她已经在为自己的机智欢呼了。
“那是给侍女……算了，只是一个人。”想想姐姐们都忙着，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的小九在电磁炉火锅里加入了满满的牛大骨汤。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那个。沙茶酱了。海鱼小虾的干货碾成粉末，调入香料，最后炒和成酱，也就是这沙茶酱了。
沙茶酱两勺化在牛骨汤中，带给他基础的味道。
千层肚混着牛肺稍微煮一些，三个牛肉丸子丢进去，小九开始切牛肉。牛肉在刀一推一拉中变成了透光的薄片，不同的部位本来应该分开放置，但自己家里吃就随性一点。
端出去的时候，就看到木羽华已经夹着一筷千层肚，浸在充作蘸料的沙茶酱中。
牛，牛，牛。
先在口腔中溢开的竟然不是蘸料的味道，而是牛的香味。在那之后，一股透实的香料味道占据了舌头的每一个细胞，给予大脑这是名为沙茶的调料的电流。
裹满千层肚，有着根根凸起的千层肚的每一个角落都吸满了调料的味道，可以说，正是品尝沙茶这一酱料最完美的载体。
细细咀嚼，肚中的牛的肉汁与香料汤水的味道便渗了出来，与那沙茶的海鲜味道混合在一起，化为更为调和的融洽味道。
一片牛肉在火锅中涮煮片刻，变色即捞，捞起前轻轻抖一下，洗去表面渗出的血水与杂质，喂入了口中。
没有蘸酱汁，就那么喂入口中。
牛肉就在口中化开，似乎没有一丝的纤维。但是咀嚼一下，丰盈的牛肉的汁水就从肉中溢出，美味而自然。
口中细微未消的沙茶味道与那牛肉香气撞击在一起，互相交融，化为一种融洽的味道，给予舌头一种不同于肚的单纯的肉的感受。
牛肉丸子在尝试几次后，才神情低落地以勺子捞出。筷子重重戳下，刺入丸子之中，一股汤汁就从那个刺口中溢了出来，淡透明而带着金色的汁水被木羽华吮入口中。
咬下，弹而软嫩的口感交织，撞击于牙齿的弹，与简单咀嚼的嫩，两种不同的口感交织的时候，一道道丰盈的肉汁便从牛肉丸的每一个角落中渗溢出来，带给舌头一波又一波的鲜味冲击。
蘸一点沙茶酱，品味酱鲜与肉原汁原味的融合，或是就直接品尝肉的味道……木羽华就这样，消灭了三盘肉。
吃得有些撑的木羽华抚着肚子离开了。
正好找到休息时间的侍女探头探脑地进来，就看到桌上小九还未收拾的狼藉。她一边自己收拾，一边思索着，会是哪个姐妹呢？
当尝到第一筷子肉，她便停下了那无端的思绪。
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吃饭的。不会有丝毫的停歇，直到满足自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