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一把桂花撒上，被水一沁，清悠淡雅的香气弥漫开来。
帝都的气候并不适宜桂花生长，所以八月金桂飘香的意境宋颜白还不怎么体验过，但是这一把桂花撒下去，宋颜白一下子想到了李清照的词——暗淡轻黄体性柔，性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宋颜白觉得，就冲着这香气，桂花也担得起第一流的美称。
不知道是项老精自己调整得差不多了，还是因为闻到了桂花的香气，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张嫂，在煮银耳莲子绿豆桂花汤吗？”
桂花是煮汤最后的工序，撒上桂花煮个半分钟就可以关火了，所以这项前进倒是来得正是时候。
“先生来啦——”
张嫂回头看了一眼项前进，笑着把汤盛出来，“今天的汤是小白煮的，先生快尝尝，看有没有夫人当年的味道……”
项前进接过碗，舀了一勺吹凉了些，送进嘴里，赞赏的点点头，“唔，小白手艺不错，比小彧他妈煮得好吃！”
“第一次做，还好有张嫂指导着。”
宋颜白也递给了张嫂一碗，并没有顺杆爬，因为她知道，不管谁把这碗银耳莲子绿豆桂花汤煮得再好吃，对项前进来说都不是最珍贵的那一碗。
“小白，你有心了……”
项前进看着手里的碗，心里有几分感动，宋颜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能跟张嫂学着煮这碗汤，已经是把自己当成爸了，这份心意难得。
“再盛一碗，小白跟我去院子里坐坐吧。”
宋颜白乖巧地点头跟上，因为怀孕，张嫂没让她拿着碗走路，张嫂把汤和水果送到小花园，又回厨房继续忙碌。
宋颜白暗中看了几眼项前进，见他神态已经恢复如常了，心里放心不少。
“这汤啊，其实一点都不好喝……”
项前进突然开口，一边说还又一边喝了一口。
宋颜白碗里的是银耳大枣桂花，这个搭配更常见一些，味道也还不错，项老精手里的那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小彧他妈没做饭的天赋，但是总喜欢待厨房里鼓捣这些东西，这个啊——”项前进说着抬了抬碗，“是她一堆黑暗料理里稍微还不错的。”
项老精看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绿豆桂花，眼神温柔，宋颜白知道他应该是在想那个同样很温柔的女人。
项前进讲了很多和项彧他妈年轻时候的事，有些是项彧都不知道的，宋颜白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她不是个健谈的人，但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两碗汤喝完，项前进放下手里的碗，感叹到，“她不容易，跟我这么多年，共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同甘的日子没过几年，就走了，而且走的时候那小孩还在她肚子里生死不知，她肯定走得不放心……”
项前进伤感地说完，又释然地笑了笑，“现在好了，这臭小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他妈应该也放心了。”
宋颜白轻声开口，“之前我跟项彧去给婆婆扫墓，项彧也跟她说了怀孕的事情。”
“那她肯定高兴坏了，她可喜欢小孩子了！”
“嗯，她一定是很温柔漂亮的女人吧。”
不然项前进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再婚娶，也不会对着她的照片自言自语一会就能调整情绪。
“是啊，他妈当年真的很漂亮，不对，应该是一直都很漂亮，而且她对谁都特别好，跟她相处会让人觉得很舒心……可惜她不在了，不然的话你们婆媳应该很聊得来。”
项前进捧着手里的空碗，轻轻地摩挲着，遗憾的语气里带着想念。
“对了小白，关于小彧他妈出车祸的事情，他肯定跟你说过的吧？”
“嗯，说过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他一直把车祸的事情归咎给周媚吧，这么多年他和周家母女就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宋颜白点点头，项彧对周媚和周丹雪什么态度她还是很有体会的。
“其实这件事真的只是凑巧了，他懂事后不相信我说的，我把当年调查的资料都给他，他还自己重新去查了一遍，结果也是一样的。”
宋颜白早就猜到了，毕竟车祸让项前进丧妻，让当年的段子晏，也就是项子垣丧父，这两个男人都不傻，如果周媚真是故意的，这么多年她不可能和项家还有什么交情了。
“其实吧，小彧对他妈没有太多的感情，毕竟一面都没有见过，只是从小没有妈妈这件事，他需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没了他妈我比他痛苦多了，他也不好再在我心口撒盐，所以就把心里的气都算在了周媚头上。”
宋颜白抿唇，“嗯，我知道的，爸。”
“之前我一直担心，这个心结他解不开，放不下，钻牛角尖里出不来，这个人啊，要是心里有怨恨，这一辈子都过不好，心里温暖的人，才会过得幸福。”项前进说着笑了笑，“这话有点哲理吧，是小彧他妈在的时候常说的。”
宋颜白也弯了唇，“嗯，是很有道理。”
“还好啊，他能遇上你，看得出来因为你，他在感情这一块上总算是有了温度了，对周媚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偏执了，这算是他妈在天上保佑了，但小白你偶尔还是劝一劝他，让他心里不要老是对这事放不下。”
“放心吧爸，我会跟他谈谈的。”
宋颜白话音刚落，项彧的声音就钻了出来，“老婆，你要跟我谈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