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晴侧目往床上看去。文锦身着内衣,髻解开,身上只盖着薄被,面色潮红不止,额头贴着一块湿布。卿晴见此,问道:怎会病成这个样子,大夫可说了什么?
任夫人回道:昨日已请过大夫,问过说是无妨。我便想来无事,可今早照料文锦的丫头急匆匆地跑来说病得不行了,我才赶忙来看。又把大夫请来看了,说是心火不退才得高热,也开了方子。可这人要是不醒,药又怎么进得去?
卿晴听了,对着站在一旁的柒宣,说道:柒宣,你靠近些,试试能不能唤醒文锦。
柒宣早想上前了,却碍于任夫人在,不得无礼,方才耐着性子站着,此刻听了话,便赶紧说道:是,娘娘。
柒宣走近,俯下身子坐在床侧,轻声唤着:姐姐,文锦姐姐,文锦姐姐。柒宣来看你了,你怎么躺下了呢,快醒醒啊。
染枝亦走上来,一同唤道:文锦姐姐,你快好起来罢,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柒宣点点头,说道:染枝说得对,不止我们,就连娘娘和夫人都来看你了。文锦姐姐,你总不好让主子操心罢,姐姐快醒醒啊。
说至后面,竟声不能全,流泪哽咽着。
卿晴说道:好了,你们也不要再哭。文锦不过是被心魔困住,害不了身子,等过些日子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听了话,丫头们回过头来点了点头。柒宣问道:娘娘,姐姐她会不会醒不过来啊?
卿晴道:莫要胡说了。
柒宣知道自己不该说,再看文锦那个样子,心里不免难受起来。染枝心思细腻,见此便说道:娘娘,夫人,文锦姐姐这一时怕是好不了,夫人那不能少了丫头侍奉,让她们去伺候夫人,姐姐这就让我来照看罢。
柒宣一听,马上说道:染枝说的是,我也随着留下来,多一人总要好些。
听了话,任夫人怒道:再要伺候,也用不着你二人。自个主子不伺候好,要你们何用!
卿晴说道:母亲,她们想留下也是心疼文锦,我看可以留下。我不用人伺候,再者,院子里的那些宫女也够使唤的了。
任夫人只好说道:你这样说便是让人知道你对奴才好,却是苦了自己。
卿晴道:何苦一说?母亲要是觉得不好,这余下几日我便常去母亲住处吃喝玩乐。
任夫人笑道:如此更好。
那柒宣染枝赶紧谢过主子们。
卿晴从屋内走出,转出院门,径直往后院走去。成里守在门外,赶紧随步跟上。那后院经修整一番,倒还有几分模样,收拾出的那屋在右,楚云所住的那屋在左,以院墙相隔,相隔不过两人宽。往左,院门大开,卿晴径直走入,只见楚云一如昨日那番样子,正坐于树下,端着茶水,自斟自饮,好不自在。
见了来人,楚云含笑说道: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卿晴走上前,说道:看你这架势,倒是在迎我。
楚云问道:怎么说?
卿晴坐下,说道:院门大开,茶水已煮。说着给自己斟满一杯,端起饮了一口,又道:茶味也变了,难道我说错了?
楚云笑道:对,我是在等你。这茶水早就煮好了,等啊等,你可让我等了好久。
卿晴道:今日我来,是有事想请教公子?
楚云道:说罢。
卿晴问道:公子为何愿意留在任府?
楚云轻抿了口茶水,笑道:你家夫人要留我,我便遂了她的心意留下了。怎么?有话要说。
卿晴道:确实。我很好奇,你一个美貌书生,为何会流落戏班,后又入了任府,看起来总不简单。
楚云反问道:美貌?要说美,你才是罢。
说完又道:至于要去哪里,倒是随意惯了,有地方收留,要是愿意就留下,而后如何,便是后话了。
卿晴道:公子果真这样随意,留在任府的时日想来也不会太长。
楚云道:这话听来可不怎么样,难道就这么盼着我离开?
卿晴冷笑道:不是我盼公子离开,而是公子让人产生这样的误会。
楚云听了,笑了笑,又喝了口茶,才道:今日这茶可觉着还行?
卿晴不饮,说道:不如昨日的。
楚云道:昨日茶苦,那话可是你说的。
卿晴道:虽苦,却苦不入心。这茶,虽甘甜入喉,却苦味入心。公子这里的茶水,看来我是再无福享受了。
楚云笑道:苦从何来?有话直说。
卿晴道:此事怪不到公子头上,可说来却由你引起,也怪不得人忌恨。今日我来,只问公子一句,公子昨日在夫人那说得那番话是否太过无情?
楚云问道:是入职呢?还是结姻?
卿晴道:自然是有关文锦的。
楚云笑了笑,道:文锦如何?跟我可有半点关系?小姐莫不是为了此事而兴师问罪来了?
听了话,卿晴直言不讳道:正是。
楚云冷笑道:可真是爱惜奴才的好主子。
卿晴道:是又如何,我疼惜文锦,才来问清楚话。公子要是无意,还请你早日离开任府。
楚云道:问话便问话,怎赶起人来了?再者,我留下是你家夫人的意思,至于多久,便是我的事了。你要因为那事让我离开,我可是不愿的。
卿晴道:公子是读书人,怎会有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楚云笑道:哪是我泼皮了?分明是小姐不说好话。我这才待了个一日半,两日都不到,主人家就要赶人了。这岂不太过无礼?
那话听来却是有理的。卿晴忍下口气,不再争辩,说道:那好,日后,还请公子好自为之。
说罢,便起身要走。楚云忽拉住卿晴的手,说道:世事的缘分便是如此,不是任夫人将我留下;也不是那丫头能困住我;而是因为你,我才留下来的。
说完已放开了手。
卿晴定睛看去,楚云一脸笑意地转过头去,慢饮起了茶水。卿晴再不愿多留片刻,急冲冲地出了后院,径直往阁楼圆门走去。
楚云所说的话,让卿晴害怕,不敢面对。因为在她眼中的这个书生,太像楚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