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儿怎么没有来?”宋绥在正位上坐下,待纪芸在他左侧坐好,目光一扫,发现长女没到,皱眉问道。。。
柳姨娘上前欠身道:“回老爷的话,大姑娘知道二姑娘要回来,今天早早的就去二门上候着,等了大半个上午,等到二姑娘回来。非常的欢喜,只是这秋日太毒,大姑娘晒得头有点晕,身子不太舒服,如今在房里歇着呢。”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姨娘眼皮皆跳了一下,蠢女人,当着太太面在老爷跟前上二姑娘的眼药,找死也不挑好日子。
纪芸眸底寒光一闪而过,看来这些天,她是太宽待她们了,让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想翻天了,冷冷地道:“湖儿病了,怎么没人来回我?”
“太太在和二姑娘说话,妾身不敢打扰太太和二姑娘的兴致。”柳姨娘欠身答道。
宋箬溪微蹙眉,刚才柳姨娘说那番话,她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一句是听明白了,这女人是在说她坏话。
“既然不敢打扰,这会子说出来就不怕打扰到我的兴致了?”纪芸柳眉一挑,杏眼双瞪,“你这是看老爷回来了,想向老爷告状,说我这个嫡母虐待庶女,是不是啊?”
宋箬溪不敢相信的看向纪芸,娘啊,这样话也能说得这么直白吗?她却不知道纪芸因为她回来,心中欢喜,这柳姨娘却不知趣,挑这个时候来找麻烦,还说她回来累得宋箬湖生病,这比说纪芸不好,更让纪芸生气。
三个姨娘轻吸了口冷气,太太动真怒了,柳姨娘这下要倒大霉了。
“贱妾没有这样的想法,老爷问起姑娘为何不来,贱妾只是如实禀报,请老爷明鉴。”柳姨娘跪在地上,趴在地上,摆出怯弱的姿态。
“老爷,今儿索性把话挑明了说,省得有人一天到晚的闹妖蛾子,你且问问她们,我这个做正妻嫡母的是不是虐待了她们?”纪芸厉声道。
“母亲视女儿为己出,不曾虐待过女儿,请父亲明鉴。”两个庶女不等宋绥说话,欠身道。
“太太待贱妾是极好的,从没有克扣贱妾的用度。”另外三个姨娘赶紧地跪在地上,表明态度。
“夫人不要生气,夫人的为人如何,为夫心里清楚。”宋绥柔声安抚纪芸。
纪芸冷哼一声,把头偏开,不理宋绥。
“湖儿既然病了,你就该禀报太太,请大夫看病。”宋绥看柳姨娘的眼神露出一丝嫌恶,他虽然不管内宅的事,但是他并不是对内宅的事一无所知。他知道纪芸从来不克扣妾室和庶女的用度,月钱、四季衣服、首饰从来都是按时发放,点心茶水以及时令水果样样齐备,服侍的人只多不少。
遥想他当年的处境,以及他知道的其他府中的情况,他觉得纪芸做得非常好的。只是这个柳姨娘隔一段时间就在他面前,暗示纪芸苛待她们,前几次,他还半信半疑,可现在,他是完全不信了,放心把内宅交纪芸打理。
“老爷,贱妾说要请大夫,可大姑娘说,二姑娘才回来,就请大夫进府,会冲撞了二姑娘,太过晦气,说是歇歇就会好的。”柳姨娘继续演戏。
“哎哟,从没听说过生了病,不用找大夫,歇歇就能好的。”许姨娘嘲讽地撇嘴道。
玫姨娘掩嘴一笑,道:“这没病,可不就歇歇就能好了。”
“病了就该请大夫看病,我这个当嫡母的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荣荞,让人去把大夫请进府来,给大姑娘看病。”纪芸冷笑,那个贱丫头喜欢装病。好,她就去请一堆大夫进府,把这风声放出去,到时候,谁会愿意娶一个病秧子进门?
“是,太太。”荣荞屈了屈膝,出去让人请大夫进府给大姑娘看病。
宋绥见事情算是处理好了,道:“行了,都坐下吃饭。你们都起来伺候太太用饭。”
纪芸坐在宋绥左手边坐下,宋箬湖没来,宋箬溪被婢女领至宋绥的右边坐下,宋淮依旧坐在纪芸的左边,宋箬涓坐在宋淮的右边,宋箬池坐在宋箬溪的右边,妾室是没有资格一起上桌用饭的。
“夫人,溪儿今天刚回来,这餐是为给她接风,不如喝点酒,助助兴可好?”宋绥见纪芸还板着脸,拿宋箬溪哄她开心。
宋淮使了个眼色给宋箬溪。
宋箬溪会意,道:“娘,喝点酒好不好?”
看着粉嫩嫩的女儿,纪芸的脸板不住了,展颜笑道:“好,依你。”
“来人,上酒。”宋绥道。
婢女应声送上酒杯,为六人斟了满酒。
宋绥举杯道:“夫人,为夫敬你一杯。”
“老爷,请。”纪芸与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夫妻对饮的场景刺痛了柳姨娘,她的眼中满是嫉妒的寒光;邹姨娘站在那里,神情木讷。许姨娘和玫姨娘眸光闪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溪儿,你刚才说饿了,这会子可要多吃点,不然,一会肚子又会饿了。”宋绥看着宋箬溪,脸上带着笑,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
“谢谢爹,溪儿会吃得饱饱的。”宋箬溪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二姐姐,小妹敬你一杯。”宋箬涓举杯道。
“多谢。”宋箬溪笑笑,与她碰了杯。
“溪儿,你别喝太多酒,会醉的。”纪芸担心宋箬溪量浅喝醉,明天酒醒会难受。
“二姐姐,我先干为敬,你随意就好。”宋箬涓忙乖巧地道。
“好。”宋箬溪喝了一口,酒味很淡,象水似的,可又没杏子酒甜,不好喝。
宋淮端杯走到宋箬溪身边,“姐姐,淮儿也敬你一杯。”
“好。”宋箬溪来者不拒。
“姐姐,我喝完,你随意。”宋淮笑道。
然后,宋箬池也过来敬酒。
看着姐妹和睦的样子,柳姨娘不屑地歪了歪嘴巴,假模假样;邹姨娘轻舒了口气,二姑娘的性子比以前好多了;许姨娘微微皱眉,这二姑娘变了好多;玫姨娘悄悄地打量着宋箬溪,这位二姑娘看起挺和气的,应该不难相处。
推杯换盏,这个接风家宴吃得其乐融融,吃完饭后,宋绥微醺的随纪芸回了房歇息,三位姑娘也面带桃色,由婢女扶回了房。只有宋淮丝毫没有醉酒态,摇着扇子回房睡觉。
次日,宋箬溪早早就醒了,她记得安隅说过,做子女的要给长辈早请安,晚问候,在寺里不用遵守,在这里要守规矩,打着呵欠,起身披上晨衣,趿着鞋走了出来。
昨天值夜的香绣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宋箬溪已经走了现来,忙坐起来道:“姑娘,你起来了!”
宋箬溪打着呵欠,看了看窗外,天朦朦亮,“现在什么时辰了?”
香绣爬起来点亮蜡烛,出去看时间,“姑娘,卯时二刻。”
“卯时未要去请安,不能睡懒觉了。”宋箬溪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菊花香。
香绣点亮屋内的灯,穿好衣裳,去叫其他人进来伺候,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姑娘,今天想挽什么髻?”香朵手巧,善挽发髻。
宋箬溪看着铜镜里的人影,道:“挽个轻巧的发髻,别太重。”
“奴婢给你挽个小螺髻吧。”香朵笑道。
“行。”宋箬溪对此没什么太多意见,她只会扎鬏子。
香绣从衣橱里拿出红蓝绿三套衣裙,问道:“姑娘,你今天要穿那一套?”
宋箬溪瞄了一眼,道:“穿浅绿色的那套好了。”
香纹打开首饰盒,请她挑选佩戴的首饰。
宋箬溪选了一根碧玉菊花钗,一根小金凤簪和一对点翠耳环。
“姑娘,这是不是太素净了些?”香纹笑着提醒道。
宋箬溪在盒子又选了一根金镶珠灵芝钗,“就这样吧!”
挽好发髻,插玉钗金簪,宋箬溪端详一下,不错,是个美人儿。
青荷用丝帕托着个金灿灿的金锁,“姑娘,奴婢帮你戴上。”
宋箬溪嫌恶地撇嘴,“我不要戴这东西。”
“姑娘,这是太太为你打的长命锁,保佑你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的。”青荷笑道。
“好吧。”宋箬溪无奈地在胸前挂上那块金锁,不能辜负纪芸的一片爱女之心。
香绣和香草上前伺候她穿上衣服,薄荷端出一盒各色的丝帕,供她挑选。宋箬溪就着衣服的颜色,选了浅绿绣花手帕,已经收拾的妥当,袅袅婷婷向门外走去。
“姑娘,喝碗粳米粥才去。”刘四娘端着碗粥从廊那头走过来。
“我不喝。”宋箬溪不习惯这么早吃东西。
“姑娘,这是奴婢一大早起来熬的,你好歹喝几口,垫垫肚子,可别饿坏了身体。”刘四娘向宋箬溪表现出她的忠心和关怀。
香纹勾起唇角,道:“姑娘去太太那边请安,难道太太还会饿着姑娘不成?”
宋箬溪看了香纹一眼,虽然她不喜刘四娘的争宠,以及排挤蚕娘等行为,但是不管怎么样,刘四娘都是本尊的奶娘,宋箬溪不愿其他人看轻了她,欺负她,端过她手中的碗,喝了两口,笑道:“奶娘,小厨房的事都归蚕娘管,你不用一大早起来熬粥,太辛苦了。以后,你就帮着我管束这些丫头,别让她们坏了规矩。”
“哎哎,奶娘知道了,奶娘会帮姑娘管好她们的。”刘四娘心中一暖,鼻子发酸,姑娘还是看重她的。
“香绣,香朵,走吧。”宋箬溪点名,让香绣和香朵跟着。香纹抿紧唇角,狠狠地拿眼横了横刘四娘,都是这老东西害的。
宋府的规矩,妾室卯正至太太处请安,伺候太太梳洗,姑娘们则是卯时未至太太处请安。只是纪芸不想一早就见那些碍眼的人,从来就不让妾室进房伺候梳洗,姨娘们站在门口候着,等她梳洗后,再进去请安。
“夫人这眉描得如何?”宋绥昨夜又留宿纪芸房中,他又饮了点酒,兴奋颇高,搂着纪芸温存缠绵了半夜,直至两人筋疲力尽。今天就起得起些,纪芸服侍宋绥穿好衣服,她才梳洗。
“老爷的手艺的愈发的好了。”纪芸赞道。
“为夫都描十几年了,再描不好,为夫就成那棒捶了。”宋绥笑道。
纪芸噗哧笑出声,道:“老爷就是棒捶,也是最好的棒捶!”
“为夫要是棒捶,那夫人是什么?”宋绥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话中意有所指。
纪芸俏脸飞红,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老爷。”
宋绥朗声大笑。
“老爷的眼光好,来帮妾身挑枝钗可好?”
“为夫愿效犬马之劳。”
四个姨娘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屋内夫妻打情骂俏的声音传入耳中,表情各异。邹姨娘是早熄了争宠之心,平静的已然木讷;另外三位则忿忿不平,容貌她们并不比纪芸差,年纪还比纪芸小,这么多年了,老爷怎么就不移情呢?
纪芸已梳洗打扮好了,荣荞出门叫姨娘们进来,一抬眼,看到门口有一抹浅绿色,定睛一看,是二姑娘,忙回头禀报道:“老爷,太太,二姑娘来请安了。”
屋内纪芸一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太太,就快卯时末了。”婢女禀报道。
“已经这么晚了。”纪芸接过婢女递来的丝帕,往门外走去。宋绥摇着纸扇跟在后面。
四个姨娘等宋箬溪走近,屈膝行礼道:“贱妾见过二姑娘,二姑娘万福。”
“四位姨娘万福。”宋箬溪微点了点头,算是还了礼,这些都是安隅以前教她的,现在都派上用场了。
“奴婢给二姑娘请安,二姑娘请进。”荣荞一边给宋箬溪行礼一边道。
宋箬溪抬腿进房,看到纪芸和宋绥,屈膝行礼,“女儿给爹爹请安,给娘请安,爹爹万福,娘万福。”
纪芸上前扶起她,“我的儿,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溪儿是来给爹爹和娘请安。”
“我的女儿就是孝顺。”纪芸喜滋滋地道。
“贱妾给老爷请安,给太太请安,老爷万福,太太万福。”四个姨娘走了进来,行礼道。
纪芸搂着宋箬溪在围榻上坐着,宋绥就坐在了她们对面,四个姨娘退至一旁站着。
“爹爹今天不去衙门吗?”宋箬溪问道。
宋绥唇角微微上弯,道:“爹爹今天沐休,不去衙门。”
说话间,宋淮、宋箬池和宋箬涓陆续来请安了,宋箬湖又没出现。纪芸并不在意,道:“传饭吧!”
宋家的早饭是稀粥和包子,包子分肉馅和素馅。宋箬溪习惯性地夹起素馅的包子,纪芸看着一阵心痛,她的宝贝女儿以前从不吃素馅包子,却被逼得吃了这么多年的素,圆润的小脸都瘦成瓜子状了,“溪儿,不要吃素馅包,多吃点肉馅包。”
宋箬溪愣了一下,笑应道:“好。”
看宋箬溪吃了肉包,纪芸又道:“溪儿,吃过早饭后,你就回房睡个回笼觉。”
“我不困。”
“你早上起这么早,怎么会不困呢?”纪芸不信她的话。
“娘,我今天已经起晚了,我在寺里每天都是卯时起来,出去爬山的。”
“爬山?”纪芸皱眉,“你爬山做什么?可摔着碰着了?”
宋箬溪解释道:“娘,爬山可以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身体好,人就不容易生病。”
宋绥恍然大悟,“这定是神尼的养生之道。”
“没错,神尼已年过八旬了,身体还那么好。”纪芸相信了。
“溪儿,爹爹今天沐休,带你去爬山好不好?”既然爬山可以锻炼身体,宋绥就想趁着今日有空去爬爬,带女儿同去,还可以表现他慈父的一面。
“好!”能出去玩,宋箬溪当然愿意。
“老爷,你可不能这么偏心只带溪儿一个人去,要出去爬山,就把淮儿、池儿和涓儿一起带上吧,这人多也热闹些。”纪芸适时地表现出她身为嫡母对庶女的疼爱,至于大姑娘宋箬湖,一个字都没有提。
“好,一起去。”宋绥今天要当慈父,满口答应。
“谢谢父亲,谢谢母亲。”宋箬池和宋箬涓连忙起身道谢,大姐姐愚蠢的惹怒太太,她们反到沾了光,太太主动让父亲带她们出去。
柳姨娘犹豫了片刻,决定为宋箬湖争取一下,上前道:“老爷,您不带大姑娘一起去吗?”
“柳氏,大姑娘在生病,大夫说她要好好在房里歇着。出去晒了太阳,吹了风,万一病情再加重怎么办?”纪芸不等宋绥说话,理由充足地责问道。
柳姨娘张了张嘴,无言已对。
许姨娘和玫姨娘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蠢女人,被太太抓住把柄了吧!这下大姑娘会在房子里“养”很长时间的病了。
“湖儿有病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以后有机会再去。”宋绥喝完粥,放下筷子,接过婢女送上来的漱口水。
见父亲已经吃完早饭,宋箬池和宋箬涓不敢耽搁,赶紧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
宋绥带着三女一子出门,前往去城外的小沂山。父子俩骑马,三个女儿各带一个婢女,六个坐一辆大马车,后面跟着六个下人。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就有客上门了。来得不别人,正是小则的父母。
大红描金的拜帖是用榉木盒装着送进来的,纪芸看完拜帖后,虽然不认识江元礼,可是一边打发人把客人请进厅来奉茶,一边派人去把宋绥追回来。
听到有客来访,宋绥不得不返回见客。
宋箬池和宋箬涓好不容易出门,就算不能去城外爬山,在街上逛逛也好。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宋箬池凑到宋箬溪身边,“二姐姐,你刚回来,不如让妹妹陪你去街上玩玩,顺便买点东西吧!”
“好啊。”宋箬溪也想逛街,所以不介意让她们俩拿她当借口。
“父亲,二姐姐想让涓儿陪着去街上的店铺买些东西。”宋箬涓撩开窗帘,柔声道。
“溪儿想买什么东西?爹爹让人帮你买。”
宋箬溪眨着眼睛,“爹爹,溪儿一直呆在寺中,好久都没有上街了。”
宋绥一听这话,心就软了,道:“你去大街上走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是别太晚回家,免得你娘担心。”
“知道了,爹爹。”宋箬溪笑弯了双眼,乖巧地应道。
“淮儿,照顾好你姐姐妹妹。”宋绥吩咐宋淮一句,就让车夫调转马头往回走。
“姐姐,你想先去哪个地方?胭脂铺,银楼,还是文房店?”宋淮站在车窗边问道。
“你们想去哪里?”宋箬溪偏头问两个庶妹。
宋箬池的回答是:“我听二姐姐的。”
宋箬涓的回答是:“我要去银楼。”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不同的答案。
“淮儿,去银楼吧。”宋箬溪采纳了宋箬涓的意见。
“去金萃楼。”宋淮翻身上马,伴在马车边前往广陵府最大的银楼。
“二姐姐,在金萃楼的附近有家卖糕点的店铺,布置得十分雅致,可以坐在里面品茗听曲。”宋箬池不动声色地向宋箬溪介绍道。
“去了金萃楼,我们就去那儿坐坐,品茗听曲。”宋箬溪笑,既然如了宋箬涓的意,当然也要满足一下宋箬池的需求,不偏不颇。
宋箬池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二姐姐性子比以前随和多了。
“二姐姐,在金萃楼的对面有家绸缎庄,听说进了许多新的布料,我们买几块布,做新衣服好不好?”宋箬涓凑到宋箬溪面前亲昵地道。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本来打算出来爬山的,身上没带太多的银两,下次再去看。”
“哦。”宋箬涓有点失望,又缩回原处坐好。
宋箬池唇边闪过一抹讥笑。
金萃楼位于广陵府最热闹的东三街,一路行去,叫卖声不绝于耳,宋箬溪虽然很想撩开窗帘看看街景,可是见宋箬池和宋箬涓端正坐着,目不斜视,就好象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只好忍耐。
马车走走停停,并没有停在金萃楼正门,而是从侧边的小巷子拐进去,到侧门停了下来。
“姐姐,到了。”宋淮下了马,走到车前。
三个丫鬟拿出帷帽给三位姑娘戴上,依次下了车。金萃楼的侧门有人候着,见有客上门,迎上来行礼,“宋二公子您来了!”
“今日本公子的二姐姐要来挑选几件可心的金饰玉器,叫你们掌柜前来伺候。”宋淮的语气略显傲慢。
宋箬溪眸色微转,宋淮给她的感觉一直是爱吵爱闹,爱耍赖皮,咋咋呼呼,没个正经样的小屁孩,但是经过这两天的事,她清楚的知道他有心机,有算计,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城府,甚至在宋绥面前,他都戴着面具,毕恭毕敬,半句闲话不说。
“二公子,请和三位姑娘到雅座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知掌柜前来。”那人让一个侍婢带路,送她们去雅座。
金萃楼的后院十分的宽敞,中间挖着个圆形的池塘,不过池中的荷叶已残,若是夏季前来,必然能观赏到一池盛开的莲花,围着池塘建有十间雅房。
金萃楼的生意很好,路过好几间雅房,都有人在。
“怎么回事?”宋淮不悦地沉声问道。
那侍婢飞快地看了看宋淮,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将众人进带进了最里间的一间雅房内。
推开门,宋箬溪一眼就看墙上挂着那幅图,松林巨石,还有坐在巨石上的那道身影,看着怎么那样的眼熟?
“姐姐,怎么了?”宋淮见她站在门边不进去,不解地问道。
“啊,没什么。”宋箬溪收回目光,走了进去,里面的摆设十分的简洁,六张椅子,一张圆桌,墙角的小几上摆着香熏炉,炉中燃着月桂香,淡淡的,闻着让心情愉悦,木窗推开半扇,一朵盛开的木芙蓉靠在窗棂上。
四人坐定,那个侍婢就奉上了茶来。
“哎呀,是上好的茗香。”宋箬池闻了一下,欣喜地道。
宋箬涓不屑地挑眉道:“三姐姐,又不是没喝过好茶,需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宋箬池脸微红,低头品茶。
金萃楼的掌柜已经赶来,进门给宋淮拱手行礼,“二公子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尚掌柜,恕罪的话就别说了,我家二姐姐要挑几件喜欢的金饰玉器,把你店里的好东西拿来,让我姐姐挑挑,别藏着掖着的。”宋淮笑道。
“二公子,小的从来对您是掏心掏肺,那敢藏着掖着。”尚掌柜转身从跟在身后的小二手中接过两个五层提屉,放在桌上,“这里面都新出的金饰和上好的玉器。”
“掌柜,这幅画是谁画的?”宋箬溪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回姑娘的话,这幅画是小的东家少爷画的。”尚掌柜笑道。
“你家东家少爷姓什么?”宋箬溪追问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同时鄙夷地撇嘴,久居寺中,不懂俗事到也罢了,连礼仪廉耻都不知晓了,居然当众问人家少爷的姓氏。
“姐姐,人家这幅画不卖,你就别打听了。”宋淮忙帮他姐姐遮掩。
宋箬溪这才意识到她问错话了,可现在只能将错就错,“可我喜欢这幅画的意境,我要买。”
“姐姐,我们一会去书画行,你挑你喜欢的画,多买几幅,这里是金萃楼,人家卖的是金饰和玉器,不卖画。”
“姑娘,敝店名为金萃,只售金饰玉器,墙上画儿只供自赏,概不出售。”尚掌柜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这间雅室专供少爷使用的,那死妮子,怎么把人带到这间房来?带进来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让这幅画入了这姑娘的眼?
“那好吧!”宋箬溪撇撇嘴,叹气道。
宋淮笑,道:“尚掌柜,把东西拿出来,让我姐姐选。”
尚掌柜松了口气,抽出第一个抽屉,里面摆着一套金镶碧玺玛瑙花卉头面,碧玺是叶,玛瑙是花,小碎珠是花蕊,非常的别致。
“二姐姐,这套头面好漂亮。”宋箬涓一看就喜欢上了,可她也知道这一套头面要不少银子,她是买不起的,要撮起宋箬溪买,然后再慢慢从宋箬溪手上哄出来。
宋箬溪却没说话,宋淮抬了抬手,示意尚掌柜拿第二套。
前面三个抽屉都是头面,后两个是耳环和手镯,三套头面各有特色,宋箬溪却一套都没选,耳环和手镯只扫了一眼,连手都没去碰。宋箬池和宋箬涓到是挑到了喜欢的,只是宋淮没点头,两人不敢说话。
尚掌柜拿出摆着玉器的提屉,第一层摆着一对玉兰花纹带穿,青白玉,雕琢着玉兰初绽。
第二层摆着一个莲瓣纹碗,洁白细腻,莹润无瑕,敞口弧腹,圆足。
五个玉器皆看完,宋箬溪一样都没挑,眼睛瞄着那幅画。
尚掌柜眼光闪了闪,知府大人的女儿,得罪不起,想了一下,措词道:“姑娘喜欢这幅画,旁得东西都看不上眼,小的知道,只是这幅画,小的作不了主,若是姑娘有耐心,且等月底,小的东家少爷过来查账,小的问过之后,再答复姑娘,可好?”
“好,若是他不肯卖,你也得差人来知会我一声。”宋箬溪非要知道画这画的人是谁。
宋淮哭笑不得,他这个姐姐性子还是那么拗。
“小的记下了。”尚掌柜打算拖延点时间,希望宋箬溪会忘记这事。
“既然要你帮我问话,我就光顾一下你的生意,我要那个莲瓣纹的玉碗。”宋箬溪笑道。
“多谢姑娘。”尚掌柜鞠了一躬,这位难缠的姑娘还是赶紧走吧,他不想她生意。
“姐姐,首饰有没有喜欢的?”宋淮问道。
宋箬溪摇头,“娘给我打了好多套,不用再买。”
宋淮斜眼看着宋箬池和宋箬涓,“你们俩喜欢什么?可各挑一件。”
“谢谢二哥。”两人齐声道谢。
宋箬池挑了一对金环镶宝石的兔子捣药形耳环,宋箬涓选了一对云雀形金镯。宋淮选了块玉带扣,一起付了银子,离开金萃楼,去不远处的那家糕点铺。
糕点铺的名字叫千层酥,老板非常有生意头脑,不但卖各种糕点,还兼卖茶水,二层的小楼,一楼大厅坐散客,二楼包厢坐贵客,在厅中间摆着小圆台,台上坐着位卖唱的姑娘。
宋箬溪尝了那家糕点后,觉得没有蚕娘做的好吃,吃了一块就不肯再吃,还好这店里的茶还不错,品茗听曲,到也是一乐,靠在栏上往下看。
宋箬池和宋箬涓到是吃了许多,她们急着跟着宋绥出来爬山,早饭根本就没吃饱。
卖唱的姑娘怀抱着琵琶,玉指轻拨慢挑,朱唇轻启,唱道:“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茶园稻陌,花坞梅溪。一陀儿一句题诗,一步儿一扇屏帏。登瀛城便似一带琼瑶,绵山色千叠翡翠……”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美妙的歌声,厅内一片骚乱。
宋淮走到栏边往下看看,道:“小丙小丁,护着姑娘们下楼。”
骚乱的人群散开了,宋箬溪看清下面的情况,有个男子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双眼圆睁,口吐白沫,不知道是中了毒,还是发羊癫风。
“姐姐,别看,快回去。”宋淮护着宋箬溪下了楼,送她出门,上了马车,“你们几个护着姑娘赶紧回去,告诉爹爹这糕点铺出事了。小丁你去衙门把肖捕头他们叫来。”
“淮儿,你小心些。”宋箬溪撩开窗帘,叮嘱道。
“姐姐,没事的,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不要担心,快回去。”宋淮笑笑道。
马车把宋箬溪三姐妹送到二门外时,宋绥和纪芸正好出来送客。
“爹爹,千层酥里出人命案了。”宋箬溪还没下车,撩开车帘急声道。
宋绥一惊,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我当时在店里吃糕点喝茶,突然出事了,淮儿就让我们先回来了,他留在那看着呢,请爹爹快过去吧。”宋箬溪从车上下来,急切地道。
“江贤弟,不好意思,愚兄要赶去处理一下案子,失礼了。”宋绥拱手道。
宋箬溪这才注意到,另一驾马车边站着一对夫妻,男的俊,女的美。
“正事要紧,宋兄请。”那位俊男拱手道。
宋绥急急忙忙的骑上马,赶往千层酥去处理案件。
“这个就是姐姐的女儿吧?”那美妇笑问道。
纪芸冲宋箬溪招了招手,“溪儿过来,见过你江家叔叔江家婶婶。”
宋箬溪上前行礼,“溪儿见过江叔叔,江婶婶,江叔叔安好,江婶婶安好。”
“姐姐这个女儿真是美人儿一个,难怪我家那个小丫头,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说她见着天仙姐姐了,天仙姐姐不但人美,还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模样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呢。”美妇边说边从手腕褪下翡翠玉镯往宋箬溪手腕上推去,“这个算婶婶给你的见面礼。”
“她小孩家家的,你给这么贵重的礼,她可受不起,赶紧的收回去。”纪芸上前阻拦道。
“我给她的,又不是给你的。”美妇娇嗔地横了纪芸一眼,“纪姐姐,这大门口的,你就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了笑话。”
纪芸无奈地松开手,道:“溪儿,你就谢谢你家婶婶吧。”
“谢谢婶婶。”宋箬溪听话地学着舌。
“不谢,婶婶一见你就喜欢了,以后到婶婶家去玩。”
“好。”宋箬溪状态都没太搞清楚,顺口就应道。
“纪姐姐,打扰多时了,我们改天再聊,先告辞了。”美妇笑道。
“两位慢走。”明明从车上下来三位姑娘,美妇却只与宋箬溪说,只送宋箬溪见面礼,对另外两个连问都没问一句,这样的举动严格说起来有点的失礼,但是,这也是世人轻视庶出的一贯态度。纪芸对美妇的举动非常满意,这才是知道尊卑之分的人。
那俊男微微颔首,扶着妻子上了马车。
目送俊男美妇远去,纪芸牵起宋箬溪的手,边往内宅走去,边关心地问道:“溪儿,可吓着了?”
“没吓着。”宋箬溪笑,虽然那美妇稍显热情了点,但还不至于吓着她,“就是这玉镯太大了,不能戴。”
“哎哟,娘不是问你这个,娘是问你在千层酥可吓着了。”
宋箬溪摇头道:“没吓着。”
纪芸看她脸色尚好,笑问道:“出去买了些什么东西?”
“买了个莲瓣纹的玉碗。”
“就只买了一个玉碗?”
“没挑到合心意的。”
“母亲,姐姐看中一幅画,可那掌柜不肯卖。”宋箬涓插嘴道。
纪芸皱眉,眼中露出一丝恼意,“是什么样的画?为什么那掌柜不肯卖?是哪家店子?”
“娘,那掌柜不是不肯卖,而是那幅画是他东家少爷画的,他要先问过东家少爷,才能决定价格。”宋箬溪赶忙解释,她可不愿让纪芸去找金萃楼掌柜的麻烦。
“哦,等决定好价格,你告诉娘,娘帮你出银子。”纪芸大方的道。
“谢谢娘。”宋箬溪笑道。
“池儿涓儿,你们买了些什么?”纪芸总算记得也该问声庶女。
“回母亲的话,女儿买了一对耳环。”
“回母亲的话,女儿买了一对金镯。”
“你们有没有被吓着?”纪芸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她们吓没吓倒,她才不关心,不过问一句意思意思罢了。
“回母亲的话,女儿没有被吓着。”两人齐声道。
“那就好,回房歇着去吧。”
“女儿告退。”两人膝行礼。
打发走两个庶女,纪芸亲自送宋箬溪回了房,道:“蚕娘,去熬碗定神汤给姑娘喝。”
“娘,我没事,不用喝定神汤。”
“真的没事?”纪芸不放心,再次确认。
“娘,我真没事。”宋箬溪取下手上美妇送她的玉镯,让香绣收好,“娘,那对夫妻是什么人啊?”
“他们就是你和淮儿救的那对兄妹的父母。”
宋箬溪刚才的态度,他们应该不是来恩将仇报的,这下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道谢,结交,封口。”纪芸三个词概括了。
“那就是说,这件事圆满解决了!”
“圆满解决了。”纪芸笑,“你一直在担心对不对?”
宋箬溪点点头。
“傻孩子,有爹娘在,要你瞎什么担心。”纪芸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宋箬溪抿唇一笑。
“好了,你歇着吧。中午就在房里用饭,不要跑来跑去的。”
“知道了。”宋箬溪站起身来,“溪儿送娘出去。”
纪芸把她按回去,“跟娘不需要讲这些虚礼,好生歇着吧。”
“娘,您慢走。”宋箬溪听话的坐着。
“好。”纪芸笑着出门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