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后,江家众人便相携着回了将军府。
路上兄弟三人坐在马车内,江正皓与江正廉看着江正平空荡荡的袖口,心中怅然又庆幸。
“虽然早已来信告知大哥的情况,但让阿娘瞧见大哥这样,恐怕阿娘会伤心。”江正廉有些担心自家老母亲。
江正皓也盯着江正平的断臂。
“但这对大哥来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大哥如今平安回朝,阿娘就算是伤心,但也是欣喜大过伤心的。”
江正平倒是没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只是伸出完好的右手分别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不在意道。
“如今得胜了平安归来,少一节手臂不算什么。这些年大哥一直在北疆甚少回京,多亏有你们帮着照顾阿娘了。”
“大哥言重了。那也是我们的阿娘,自古忠孝两难全,大哥为了大晋鞠躬尽瘁,我们做弟弟的该帮大哥大嫂一起为阿娘尽孝。”江正廉道。
“阿娘有我们在,大哥忠君爱国,为大家而舍小家。大哥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大嫂了。”江正皓叹了口气。
江正平闻言,心中一阵酸疼翻涌。
“是。阿娘有你们,我放心。我唯一对不起的,便是阿雪了。”
看了眼自己的断臂,他媳妇瞧见他这手,估计该把眼给哭红了去吧……
如此一想,心下又是一阵阵的酸胀难受翻涌不停。
马车内一阵寂静,马车外骑马的江承弋兄弟三人也是一阵沉默。
江莞玖与林涟一同坐在另一辆马车内。越是朝着将军府所在的巷子行进,众人的心中都浮现起一抹近乡情怯的忐忑与紧张来。
远远的,刚拐进将军府门前的巷子,江承钰便先瞧见了自家门口站了好多人。
“家里人该是出来迎接咱们了。”
果不其然的。
将军府正门大敞,两只守门石狮显得威风凛凛,庄严肃穆。
为首的便是由闻昭雪与三婶闻书绵一左一右搀着老太君站在最前头,退半步后便是由二婶朱婷扶着肚子已经高高隆起的沈舒窈站在老太君身后,其余的兄弟姐妹们都站在长辈们的身后,安安静静的等着他们的英雄回家。
江承徽坐在马上,比沈舒窈先瞧见她。
这一看,他的眼底便泛起了热意。
他心中阵阵懊恼与愧疚浮现。他恼恨愧疚自己在妻子有孕时没有陪在她身边,还让她为他担心,整个人变得憔悴消瘦。
瞧着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仔细算来,孩子该有八个月了。
马儿与马车缓缓停在将军府门口。
江正平兄弟三人先行下了马车。
刚下来,兄弟三人便齐齐向老太君行礼。
“娘!儿子回家了!”江正平声音带了点沙哑,单膝跪在老太君跟前。
“起来。”老太君由两个儿媳扶着,脚步有些蹒跚的来到大儿子跟前,眼中含泪的扶起跪地的儿子,声音却是坚定的。
“进府吧。”
“祖母。”江莞玖等人也上前与老太君问安,随后同亲人们各自问安后,便一同进府去了。
老太君看着能够撑起各自门楣的孙子孙女们,心中老怀甚慰。
…………
三房人基本齐齐整整的聚到了老太君的荣寿堂,整个荣寿堂一直到晚间,都无比的热闹。
让孙辈们先走,留儿子儿媳们陪着老太君叙话了一下午,到了晚间陪老太君用过膳食后,江正平这才带着闻昭雪回了自己的院子。
遣退下人,江正平便将妻子搂入怀中,嗅着妻子身上那令他日思夜想的味道,在她耳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夫人,为夫终于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闻昭雪被这么一抱,平日的稳重端庄直接土崩瓦解。她伸手回抱自己的夫君,脸颊靠在他宽阔的左胸膛上,听着那令人安心且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泪水无声的落下。
“夫君……”一开口,声音便成哽咽。
江正平顿时一阵心酸涨疼,用了点力气又不会让闻昭雪觉得不适的力道拥紧她,声音也沙哑起来。
“在,为夫在……”
…………………
同老太君的荣寿院出来后,江承徽便迫不及待的朝着二房他的院子快步走去。
沈舒窈毕竟月份大了,在门口坚持等到人后,放松下来才觉着累得很,朱婷便派人先搀着她回去休息了。
很快到了院中,在屋门口守着的丫鬟瞧见了江承徽。
“三公子。”给他行了礼后便打了帘子让他进去。
“阿窈。”入了内室便瞧见了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面色苍白的沈舒窈。
有丫鬟正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正放在床边,要准备拿给沈舒窈喝。
“这是怎么了?”江承徽挥手制止丫鬟的动作,伸手端起药碗要亲自喂沈舒窈喝药,眉头蹙得死紧,声音里满是担忧。
沈舒窈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嘴角勾起,轻轻摇头。
“无事,是安胎药。”
丫鬟是沈舒窈的陪嫁荟萃,闻言多了句嘴。
“少夫人自从少爷离京后便一直挂念您,这胎怀得一直不太安稳……今日更是坚持着一直等在门口,不甚动了胎气,这才瞧了府医熬了安胎药……”
“荟萃!”沈舒窈在丫鬟说一半的时候便呵斥出声,看着丫鬟的眼中有着警告。
荟萃闭了闭眼,坚持将话说完后,当即便跪在地上请罪。
“奴婢失言,请少夫人责罚。”
江承徽心下一痛,抿着唇挥退荟萃。
“下去吧,这里有我。”
荟萃退下后,江承徽先是喂沈舒窈将安胎药喝下,而后再伸手握住沈舒窈瘦削的小手,同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一起,就像一只七八岁孩子的手一样。
太瘦了。
江承徽坐在床边,眼中满是心疼和懊悔。
倾身抱住瘦了不少的沈舒窈,江承徽垂首将头埋入她的颈间。
“阿窈……对不起……是我不好……”
声音极低极低,好似怕惊扰到了怀中的人似的。
沈舒窈心中亦是一片酸胀悸动,只是她还未安慰他什么,便察觉到了颈侧有点点湿意。
她心下一惊,急忙开口。
“夫君,我没事。你……莫要如此。”
是她坚持今日要在将军府门口一同等他和大家回来的。
她连宫门都不曾去等,原本以为就在门口等等没什么,但身体还是支撑不住。
她怕江承徽将她惊了胎气的原因全归咎在自己身上。
沈舒窈心中一片柔软。
她捉过江承徽的大手,将其轻轻搭在她的腹部,声音柔和又温柔。
“儿啊,你阿爹回来了。跟你阿爹打个招呼。”
江承徽被沈舒窈这话勾起心中期待。他将头从沈舒窈颈间抬起,睫上还有些许湿润,双目泛光的盯着沈舒窈的肚子。
许是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召唤和父亲的期许。
倏地,江承徽察觉到手心突然被撞了一下,同时耳边响起沈舒窈的惊呼声。
“怎么了!”江承徽顾不得感受,急忙抽手紧张询问。
沈舒窈缓过来后,笑了下。
“没事,孩子踢的有点用力,我被吓了一下,不疼。”
就是肚皮一下子就绷紧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孩子在跟你问安呢。”
听着沈舒窈温柔又诙谐的话,江承徽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回想起方才手心感受到的力度,他重新将手搭在沈舒窈的腹部上,弯腰朝着沈舒窈肚子里的小家伙说道。
“要乖乖的,让你娘好受些,你娘怀你怀的很辛苦。”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还是怎的,小家伙之后乖乖的,再没什么大的动作了。
“可能睡着了。”沈舒窈的声音温柔又慈爱。
怀着怀着,孩子在肚子里有什么动静她大多能猜个一半出来。
“那你也休息吧,为夫陪你。”
江承徽说着,扶着沈舒窈侧躺下后,自己也脱去外衣上了榻。
夫妇俩闭目依偎着,两颗心都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