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凖面上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做派,可是出了丞相府上了自己马车后,面上却是立时蒙上一抹阴翳。
身姿端正坐于马车内,闭目沉吟片刻后,嘴上打了个不大的呼哨。
一阵风拂过马车帘,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便跪在了姬元凖的脚边。
“去,从我私账中拨出四十万去十八楼……”姬元凖的心在滴血,同时心中对江承弋还有将军府的恨,太子的恨,是愈发的深了。
这四十万两,足够他重新再训养起好几批私兵了!就因为江承弋发现了那处地方!就因为老三!
“去完十八楼再将这封信送到北疆,告诉他们我同意了,他们可以行动了。”
跪在脚边的黑衣人一声不吭,只是弯了腰在将额头轻轻叩在姬元凖的鞋面上,随即又似一阵风般,马车帘动了动,人便消失了。
“回宫。”待人离开后,姬元凖又重新闭上眼,口中淡淡吐出二字,闭目养神起来。
在经过一条巷子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之时,姬元凖忽然睁开了眼,外界的声音也由远及近的传入他的耳中。
“……承徽哥哥,你该送我回府了。”
“无妨,你我已然定了亲,晚些回去想来岳父岳母也不会生气的,你不是忽然想庆香斋的翡翠芙蓉饼吗?我随你去买,你也带一些回去给岳父岳母品尝,届时再送你回府,我也去陪岳父岳母谈谈心。”
一辆马车悠悠与姬元凖的马车擦身而过,马车边随行着一匹马,马上红衣冠绝的公子正柔声与马车上撩开帘子与他对话的俏丽女子说着话。
沈舒窈与江承徽定了亲后才看明白这人有多么的不要脸不要皮。
外界传扬的晋京第一美男子,她看是晋京第一厚脸皮的美男子!
虽然定了亲,但还没成亲呢!怎的岳父岳母都给喊上了!
沈舒窈脸红红的,马车上陪着自家小姐坐一起的荟萃正捂着嘴看得欢乐,接着便被自家小姐转头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
荟萃捂紧嘴,她不笑了。
瞪完自家看好戏不帮衬点她的小丫头,沈舒窈又回头睨了江承徽一眼,带着羞赧的啐了他一口。
“还未成亲呢!怎的这般猴急便喊上了?也不怕外人笑话你。”
“哈哈哈……春风得意马蹄疾,我与窈儿此等佳人喜结良缘,还不许我欢喜欢喜?”
笑声有些大,引得原本没注意到马上之人的其他百姓也都闻声回头。
“嘿!江大才子,又陪未婚妻子出来游玩了?”有个与江承徽在国子监关系不错的学子正好陪自己夫人出来散步,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抬头见是熟人,当即打趣起来。
江承弋闻言回头,见是同窗,当即随意朝他一拱手。
“李兄,届时江某喜宴,你可一定要携嫂子一起来喝喜酒。”
沈舒窈听着这越来越令人羞赧不已的话,脸都红了,当即放下帘子将自己发烫的脸埋在了荟萃的肩上。
“荟萃你瞧!我就说他是个没脸没皮的!我先前都是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荟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还得哄着自家已经羞得要找地缝钻进去的小姐。
当丫鬟难啊!当小姐的贴身丫鬟,也难啊!
又听得外头传来了回应。
“既然江大才子盛情相邀,届时李某必携妻同去沾沾喜气。江大才子这婚期可是定下了?”
“金秋节后,彼时敬迎诸位前来观礼。”江承徽朝着在场诸位一拱手。
“好。”不知是谁先应了一声,接下来就是此起彼伏的应答声。
“恭喜江三公子与敏容郡主喜结良缘,来年龙凤呈祥儿女满堂!”
“三年抱两五年抱三!”
“头个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娃娃!”
“女娃娃也好!真不敢想到时候这娃娃得多漂亮啊!”
“估计得跟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
…………
马车渐行渐远,姬元凖自始至终都没有掀开车帘去看那曾经撩动过他心弦的人。
听着此起彼伏的祝福声,他只觉得刺耳难闻。
“快些,没吃饭吗!”姬元凖只觉心中愈发烦躁,忍不住喝了伪装成马夫的侍卫一声。
“驾——”侍卫心中一凛,扬起重重一鞭抽在了马背上,马儿的速度加快起来。
江承徽正与道喜的百姓互相致礼,忽而转头看了那远去的马车一眼。
眼睛微眯。
这声音……
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因为是在说话的空隙中听到了,距离又渐渐拉远,故而听不太清楚。
在送沈舒窈去买了翡翠芙蓉饼后回侯府时,望着路过的丞相府所在的巷子,江承徽又回想起他恰巧听见的那个声音。
眼中神色一闪而逝。
“窈儿我忽然想起来我忘了父亲说过的今日有事要与我相商,只能送你回府了,没办法与岳父岳母谈心了,你……”
“你去吧!我阿爹阿娘也不需要你隔三差五的跟他们谈心!”
江承徽话未说完,沈舒窈便抢了话赶人走。
隔三差五的就携礼过府与她阿爹阿娘谈心,沈舒窈都无语了。
关键是带的礼物只有三分之一是给她爹娘的,剩下三分之二都是给她的。
惹得她娘每次江承徽上门都会先打趣她几句。
江承徽轻笑几声。
“你进去吧,同岳父岳母说小婿改日再登门先他们谈心。”
“走吧走吧,你忙去吧。我知道了。”沈舒窈着急忙慌的,小步子都不走了,三步并两步就便内走。
再说下去说不定这家伙就改主意了要随她进府了。
江承徽笑看着目送沈舒窈进府,随后重新翻身上马,打马迅速朝自己家回去。
他说的他父亲今日有事与他相商不是骗沈舒窈,不过他父亲说的是等他忙完回来再与他商议。
他听到的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应当不会错。
至于为何夜幕已深,二皇子为何选在夜间偷偷出宫,
这其中的干系,可有待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