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叹息一声,走到二壮近前,拉着二壮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注视着二壮的眉眼,缓缓说道:“不,二壮,你说的都对。可是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不会因为我们的意志和想法而有丝毫的改变。你是心善的人,别人未必是。不能让自己的心善,成为别人可以利用的工具。”
二壮很想跟陈启说自己并不是全然的心善,他也有一些不能与人说的心思,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耍一些心机和手段。但他也怕自己这样说了,陈启会问他有什么心思不能和他说,所以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把话说出口。
陈启以为二壮有话要说,特地停下话头等他说话,谁知道二壮只是张了张嘴就停下了,陈启只得继续说道:“娇杏的事,是绝无回旋的余地。她本身就是罪责难逃,即使我愿意对她网开一面,可是对于我母亲和父亲来说,却是横亘在他们彼此之间的一根刺,即使不去触碰都是疼痛,更何况还有个潜在的忧患在那里……一件事情发生了,人总要从自身的角度去考量、去保全,有的时候偶尔难免会伤害到别人……二壮,你是能够理解的吧?”
陈启把话说完,只是看着二壮不说话,眼神里满蕴着深浓的情意和哀求之意,似乎二壮的理解和支持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事。
二壮很有些惶恐,陈启说话的态度和话里的意思都让他有些紧张,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厮,并不能够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想法,也不该去左右陈启。但陈启说的话,却好像他的想法对于陈启来说很关键似的。
陈启的眼神是那样的诚挚,让人不忍心拒绝。二壮不知道该如何回馈陈启的这份看重和信任,思索了半天才道:“启哥哥是个好人。娇杏的事,确实是她自身的问题……小的明白,也相信启哥哥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处理……”
听着二壮说自己是个“好人”,陈启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个多少有些诡诈的世界里,最忌讳和要不得的就是“好人”了。
当好人成为一个人的常用标签,就意味着有许多人从他身上得到了实惠和好处。
一次两次,十次八次,或许有些人面临的苦难确实是真的,但次数一多,难免不会有帮着白眼狼和负心汉的时候。
不需要许多次,也不需要多久,一个“坏人”的出现,足以颠覆“好人”的全部生活和赖以生存的信仰。
陈启是排斥做太多人心中的好人的,在这世上做一个好人,就意味着没有冷硬的心肠,意味着根本就不会懂得拒绝,也维护不了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
如果实在免不了要做“好人”的命运,陈启这一生也只想、只愿意在二壮面前做好人——做一个处处维护二壮、爱惜二壮的好人。
房间里再没有人说话,二壮和陈启分坐在床的两侧,两人对视着,有一些莫名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流转。
晕黄的光撒在二壮的脸上和身上,映照出一副极柔和、极妍丽的光景。
沐浴过的二壮披散着头发,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是雌雄莫辨的模样。
灯下看美人,又是心上之人,陈启素日来的克制,此时早已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陈启的头慢慢的向二壮的方向凑近,唇也在向着二壮的唇接近,眼见就要亲上,二壮的身躯却猛然一颤,倏忽之间往后一闪,避开了陈启的嘴唇。
“少……启哥哥……我……我困了,我去睡觉了……”
二壮立起身子,语无伦次的把话说完,不待陈启反应,转身就跑了出去 。
从小到大,二壮就是这样,一紧张就会说错话,一说错话就会迫不及待的想逃离。
虽说这次是一样的情形,但比较好的是,这一次二壮说了“我”这个词。
陈启虽然早就跟二壮说过,两人是平等关系,让二壮不必言必称“小的”,但二壮每次说话都还是会说“小的”。
陈启虽然让二壮改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二壮都会忘记,这一次他没忘记,大约只是紧张的过头了吧。
对于二壮这种在两人相处时,新增添的、会在不经意间流泻而出的紧张情绪,陈启一时还挺享受的——二壮这是把他当个异性,当成一个男人看待了。
陈启知道,只有二壮意识到自己是个与他毫不相同的男人,两人的关系才能真正的往更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