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有骑兵冲来,太子属官更是惊惧。
此地属于蒙古部族控制的地界,一旦蒙古人有异心,太子危矣。
太子不论是被俘还是被杀,自己都要担责,砍头都是轻的,故而一个个面露紧张之色。
不多会,马蹄声渐近,已经能看清来人服装,黎启武仔细眺望了半晌,长舒了口气,道:“是关宁军!”
朱慈烺听了,派人前去接洽。
很快,一个全身穿甲的年轻人纵马而来,距离太子护卫百步时,翻身下马,一路快跑过来。
朱慈烺看着来人,虽然知道定是自己人,但是一时猜不出其身份。
“来者何人!”黎启武大喊。
来人听到,连忙驻足,大声喊道:“臣乃辽东都指挥使司、辽东侯吴三桂之弟,吴三辅!奉辽东侯之命,率精锐骑兵,前来护送太子回京!”
朱慈烺打量吴三辅,只见他铁甲铁帽,面色黝黑,虎背熊腰,很是威风。
对于吴三桂的身家,朱慈烺倒是了解一些。
吴三桂之父吴襄,祖籍江苏高邮,明朝天启二年武进士。崇祯年间先后任都指挥使、都督同知、总兵二中军府都督等重要职务。
崇祯四年八月,皇太极于发动“大淩河之役”,任辽东总兵的吴襄在赴援时逃亡,导致全军覆灭,祖大寿降清,孙承宗罢去。直到李自成围城北京时才复启用,掌管京营。
吴襄生有三子,长子吴三凤,在崇祯十五年和舅舅祖大寿一起投降了建虏,现在被软禁于盛京。
次子吴三桂,今年34岁。
三子吴三辅,今年26岁,成年后跟在哥哥军中任职,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没有什么显着的功绩。
朱慈烺听是吴三桂派他来护驾,心道:“应是辽东侯送给自己弟弟的功劳,同时结交自己这个未来皇帝。只是用意太过明显了,虽然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也不好真让他动用义州兵马千里迢迢来护送自己。”
想到这,他朗声道:“吴三辅,你既然来了,就随本宫南下吧,等到了长城,即刻折返!”
吴三辅听了,大喜道:“臣遵旨!”
至此,朱慈烺身后又多了一个跟屁虫,三人一路上偶尔说说话,倒也不闷。
朱慈烺看着荒芜的旷野,突然开口说道,“本宫这两三个月,从京师到山海关,从山海关到蒙古东部,走了不少地方。”
黎启武和吴三辅听了,快步跟上,仔细去听。
“本宫见曾到了无数良田,也曾见到很多荒地。
都说百姓没有自己的耕地,因而吃不上饭。为何,不去开荒?就算是百姓愚钝,那些官员为何不组织辖地内的百姓开荒?”朱慈烺颇有些不耻下问的意思。
黎启武是巡抚之子,自小锦衣玉食,哪去过农地,自然不知,听到太子如此问,也很好奇。
吴三辅年纪比朱慈烺这二人大了十岁,又久在辽东军中,曾视察军屯,也跟随士卒开荒,吴家也有大片的私田,所以是知道一些的。
他缓缓说道:“回殿下,即使有荒地可以任由百姓去开垦,但是百姓可承担不起啊!”
朱慈烺疑惑:“为何?在新地上辛勤耕地、播种、除草除虫,等秋收了,不就丰衣足食了!怎么承担不起?”
“殿下,开垦荒地,就得用牛,用犁,用人,用种子,要有活水。可无地百姓本就一贫如洗,根本不具备这些条件,谈何开荒?
他们的现状就是帮地主干农活,地主分点粮食给他们,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如若离开地主,空出来一年时间去开垦,没有地主提供的那点粮食,他们就没有了吃的。
难道忍饥挨饿去开垦吗?哪有人能撑过一季,何况还有养家糊口。
吃喝都愁的农民根本迈不过这个门槛,对于他们来说,开垦荒地,提都不敢提,想都不敢想。”
朱慈烺没想到开荒还有这个先决条件,顿时感觉自己想简单了,道:“你继续说下去。”
见自己能帮太子解惑,吴三辅大喜,紧急构思说辞,继续说道:
“而且开荒的周期长,即使地主也不敢随意开荒。
因为,如果遇到了干旱天气,要花费一大笔钱去抗旱。如果遇到了多雨的天气,又要话花费一大笔钱去抗涝灾水灾。
其中存在无数的隐患和风险,一个不小心就颗粒无收,白白浪费了一年的劳作和投入。别说一贫如洗的赤民,就是普通的地主富户,也是难以承担。”
朱慈烺听了微微点头,连黎启武也听得认真。
吴三辅很是自得,继续说道:“此外,百姓一年到头里都在地里忙活,很少能有放松的时刻。一年里,最多有几个月的农闲时间,可是还要服徭役呢。”
“徭役?”朱慈烺问。
“我大明徭役分为三种,一为里甲役,里甲役即一里的事务,二为均徭,即供官府经常性的差役,三为杂泛,为临时派遣的一切差役。
农闲时间,百姓就得参加这些徭役,他们或者是参加修建运河和宫殿、城墙这些工作,或是诸如运输物、随军出征等事,一年下来根本没有时间开荒。”吴三辅道。
守着太子,他没敢多说,其实,明朝徭役对百姓的压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百姓不仅仅要出去没日没夜的做工,还要自备干粮,经常因为缺少粮食和繁重的劳作而倒下,饿死、累死在徭役时期。
同时有官员借着徭役的名头,让百姓给自己干私活,给自己开荒、盖房、挖水塘,疯狂的撸朝廷的羊毛。
吴三辅不敢多说这一类事情,将话题转回到开荒:“退一步来讲,即使有这个财力和人力,地主富户也不敢随意开荒。”
“这又是为何?”朱慈烺不解。
“我大明土地,要么是军屯,要么分给了勋贵,那些看上去无主的荒地,其实大都封赏了出去。属于私人财产。
平头百姓一旦随随便便去开垦,可能立刻就会惹上官司,辛劳白费,开垦的荒地也得不到,还得赔上一大笔官司钱,严重的甚至会闹得家破人亡。”
“原来如此。”朱慈烺点头,心道:“怪不得朝廷抵报上说,父皇抄没了罪官家产才能分给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