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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棠这一嗓门,立即生出了“一鸟入林,万鸟压音”的震撼效果。

众人目光唰一下射在了王景禄身上。

王景禄坐在地上,眨了眨眼,噗一下笑出了声,站起身,拍了拍衣袂,“花家四郎,你莫不是吃多了酒耍酒疯吧?我怎么可能杀人?!”

王氏家主王景福大怒,拍案而起,“花家四郎你莫要太过张狂了!适才对苏家喊打喊杀,如今又污蔑我王氏子弟是杀人凶徒!莫非你要将益都世家都赶尽杀绝不成?!”

池太守扶着胸口哎呦哎呦叫唤,偷偷踩了夏长史一脚。

“王家主稍安勿躁。”夏长史提着袍子哒哒哒跑了过来,压低声音,“花参军,这查案可是要讲证据的,不可妄断——”

话音未落,方刻将手里的布包抛了出去,吧嗒摔在了凶器的旁边,里面的血衣、血靴露了出来。

众人定眼看去,又是一片哗然,血衣和靴子的颜色、样式竟然和王景禄身上的一模一样。

王景福和夏长史没了声音,池太守一屁股跌坐回去。

王景禄的脸色变了,拽着自己的衣衫看了看,“不可能!这衣服和靴子怎么可能和我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身血衣是在四层樱桃阁的暗室里找到的,上面的血正是弥妮娜的血,”花一棠震声道,“如此铁证,容不得你抵赖!”

“不可能!王某自打宴会开始,就一直待在这六层亭阁之中,怎么可能分身乏术去杀人?”王景福大喝,“我有不在场证明!”

“是吗?”花一棠斜眼瞅向众人,“诸位不妨回想一下,花某与苏十郎辩理之时,还有林娘子与乌淳对战之时,王景禄真的在此处吗?”

众人面面相觑。

凌芝颜提高声音道:“凌某要提醒诸位,此乃人命案,且行凶手段极为残忍,所有证人证词必会记录在卷,提送至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复核终审,若有人敢做假证,便是帮凶,严惩不赦!”

一席话震耳发聩,几个跃跃欲试想搅浑水的世家子纷纷退了回去,细细回想一番,纷纷摇头。

花一棠与苏意蕴骂仗的时候,大家只顾着看热闹,谁都没注意场上的围观群众,林随安大战乌淳之时,又只顾着拱火和逃命,更没留意。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胡旋热舞之时,王景禄一直黏糊在弥妮娜身边,很是讨人厌。

花一棠冷笑一声,“看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作证啊。”

王景禄面色惨白,看向王景福,“兄长!”

王景福面色变了几变,叹了口气,“我……不曾留意。”

王景禄眼中划过一道怨恨之色,又转目看向他的狐朋狗友们,“咱们都是两肋插刀的兄弟,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我被冤枉,丢了性命吗?!”

几人撇开目光。

“王兄,不是我们不帮你,当时的确是没注意你在哪儿啊。“

“凌司直刚刚也说,我们的话都是证词,以后要入卷宗的,总不能胡说吧?”

“兄弟我还要参加明年的常举呢,可不想被王兄连累。”

“要我说,若真是王兄你做的,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索性你就认了吧,免得连累兄弟们。”

王景禄气得全身发抖,“好!好!好!!你们这帮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王景禄记住你们了!”目光猝然射向角落里的一个人,“周乾!你说我在哪儿?!”

那位名叫周乾的男子看年纪不过弱冠,异常消瘦苍白,被王景禄一瞪,像受惊的鸡仔一样抖个不停,“我……我不知道……”

王景禄大怒,张牙舞爪冲上去就是一拳,“周乾你个王八蛋,是想让我死吗?!”

周乾被打翻在地,飞快蜷缩起四肢,口中呜呜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良人迅速拉开二人,王景禄满嘴喷唾沫,“周乾,你若不为我作证,以后就再也别想说话——”

王景禄的话没说完,凌芝颜突然一个擒拿手将王景禄压倒在地,捕头伍达手脚麻利将王景禄五花大绑,掏出一块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巴。

王景禄拼命挣扎,眼角崩裂,嗓子里发出“呜呜”的狂叫。

不良人扶起周乾,周乾四肢抽搐着,头都不敢抬。

林随安注意到,当王景禄叫出周乾名字的时候,王景禄的那几个“兄弟”不约而同都露出了一种怪异的笑容,三分猥琐,三分幸灾乐祸,还有四分心照不宣。

“那个周乾是谁?”林随安低声问靳若。

靳若想了想,“我记得是城南周氏一个不待见的庶子,母亲出身不好。”

林随安更奇怪了,“这样的人为何会在出现在苏氏的夜宴上?”

靳若耸肩,“鬼才知道。”

“应该是王景禄带他过来的。”刘青曦不知何时偷偷溜了过来,“族中长老说,最近几个月,周乾不知为何突然与王景禄亲近起来,经常出入王氏宅院。”

林随安愕然:“刘娘子如何知道的?”

净门都不知道的消息,她如何能打探到?

刘青曦尴尬笑了一下,“原本周乾是族中长老为我挑的赘婿候选人,所以派人跟踪调查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与王景禄有交情后,便将其从赘婿名单中划去了。”

靳若摸下巴,“这倒有趣了,王景禄是前家主的嫡子,却被二叔的庶长子王景福抢了家主之位,按理来说,他应该很不待见庶子出身的周乾才对,为何会混在一处?”

林随安砸吧砸吧嘴巴:感觉这里面有一万吨的八卦。

凌芝颜开始对周乾进行询问,可不论问他与王景禄的关系,还是王景禄的不在场证明,周乾皆是不言不语,低着脑袋,一个劲儿地摇头。

“其实我还觉得有件事不太对。”刘青曦放低声音道。

林随安:“刘娘子请讲。”

“王景禄的发髻应该是重新梳过的,”刘青曦道,“原本王景禄的发簪的方向是从左至右,现在变成了从右至左。”

林随安飞快看了一眼,王景禄发髻上是一根绿玉簪,簪尖朝左,应该是右手持簪从左侧插入。

“这就对了!”靳若道,“定是他更衣清洗血迹时重新梳理了发髻。”

“但是,”刘青曦飞快道,“还有一个人的发髻也是重新梳过的。”

林随安和靳若愕然变色,刘青曦的目光投向了王景福,“王景福与王景禄一样,发簪也换了方向。”

靳若目光在王景福和王景禄兄弟俩的身上飞快扫了一圈,“王景福身高六尺六,体重大约一百九十斤,王景福身高六尺六寸五,体重一百九十五斤左右——”

林随安:“身高体重相仿的话——”

靳若:“鞋号和脚印也相仿——”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倒吸凉气,看向了花一棠。

衣袂飘飘的花参军正在摇着扇子,仰着下巴,洋洋自得进行案情现场复盘,“王景禄为人好色,对弥妮娜早已心生歹念,数次骚扰不得,甚是不满,曾放话说,若是弥妮娜不能为他所有,便扭断她的脖子,让她去阴曹地府给牛头马面跳舞。这些话皆有永昼坊舞者为证。这便是王景禄的杀人动机!”

“今夜王景禄事前得知弥妮娜将来散花楼进行表演,便心生一计,事先买通了散花楼的鲁掌柜,让鲁掌柜在弥妮娜的房间的蜡烛里掺入了催|情|香,待弥妮娜表演结束回房歇息时,便迫不及待潜入五层燕钗阁,欲行不轨之事,岂料弥妮娜誓死不从,王景禄好事不成,心中恼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弥妮娜杀死了。”

凌芝颜:“来人,带人证!”

不良人压着鲁掌柜进来,鲁掌柜扑通跪地,尖叫道,“我承认,是我在弥妮娜的房间里放了催|情|香的蜡烛,但这都是王景禄让我做的!我以为他只是想与舞姬欢|好,不知道他是要杀人啊!”

凌芝颜冷冷看着鲁掌柜,“若是我们不曾发现燕钗阁的蜡烛有异,你是不是打算将此事彻底隐瞒到底?!”

鲁掌柜脑袋咚咚咚撞地,“小人都是为了自保,小人知道错了,求求大人念在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奶娃,饶了小人的狗命吧!”

凌芝颜紧蹙着眉头,没说话。

“王景禄,你可还有话说?”花一棠喝问。

王景禄躺在地上,身体好似蛆虫一般疯狂扭动,双脚狠狠敲击着地板,众人看着他的眼神也像看着阴沟里的蛆虫一般,万分鄙夷。

花一棠冷笑一声,“杀人后,王景禄偷偷从燕钗阁的暗室甬道离开,换上事先藏于四层樱桃阁暗室的同款干净衣衫,用之前备好的清水洗去脸上和手上的血污,若无其事回到六层亭阁,一边装作无事发生,一边怂恿众人闯楼,以为如此便能逃出升天。”

王景禄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花一棠,眼中几乎迸出血来,嗓中的发出不似人的吼声。

花一棠朝池太守郑重施礼,提声道,“此案人证物证俱全,作案动机明确,案情经过清晰明了,王景禄杀人事实清楚明白,该如何判决,还请池太守决断!”

“师父师父师父,”靳若疯狂戳林随安的胳膊,“咱们要不要将王景福发簪的事儿告诉姓花的啊?万一这家伙断错案子可就不妙了!”

林随安皱眉,迈步上前,岂料就在此时,花一棠突然回头,对着她眨了眨眼,口型道:“信我。”

林随安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压力给到了池太守,池太守本来扶着胸口瘫在坐塌上,可此时此景,无论如何也不能装晕了,只能硬着头皮坐起了身,左顾右盼半晌,看向了夏长史。

夏长史当即领会精神,开始和稀泥,“话虽如此,但弥妮娜只是一个贱籍舞妓,而王景禄乃是前任王氏家主的嫡子,是王氏一族留存的唯一正统血脉,处罚不可不慎重。所谓法不外乎人情,我看王景禄已有悔过之心,不如先收押入牢,待与王氏族中长老商讨后,再行定罪如何?”

池太守马上看向苏飞章,“苏家主以为如何?”

苏飞章点了点头,“可。”

林随安惊呆了:好家伙,这是个什么操作?!

简直是堂而皇之将唐律按在地上摩擦啊!太离谱了吧!

凌芝颜面色铁青,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花一棠的扇子哒敲在了他的肩膀上,笑了一声道:“听诸位的意思,这王家的姓氏竟是值一条命咯?”

“嗯咳咳咳!”夏长史拼命向花一棠打眼色,“花参军,此案事关益都士族名誉,我们还是听苏家主的建议,从长计议为上。”

花一棠挑眉,“夏长史的意思是,城北王氏其实是姓苏的?”

夏长史连连摆手,“夏夏夏夏某可从未说过这种话。”

“还是说——”花一棠眉眼骤厉,“其实益都府衙也是姓苏的?!”

“花参军!”池太守豁然跳起身,“请慎言!”

“杀人偿命!此乃唐律!”花一棠厉喝,“难道益都世家要凌驾于唐律之上吗?!”

满堂死寂,池太守和夏长史脸色白中透绿,满头冒汗,苏飞章咬牙切齿瞪着花一棠半晌,“花参军所言甚是,此案苏氏不便插手!”

池太守抹汗,“那依花参军和凌司直的意思,该如何判?”

花一棠缓下几分神色,“适才花某与苏家十郎辩理之时,所说的案例与此案十分相似,所以花某以为,当以前案判决为准,处绞刑!”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这花家四郎到底在说什么鬼?刚刚他哪里是和苏意蕴辩理,分明是俩泼夫骂街,满嘴啖狗屎,又何曾说过什么案例?

林随安眉头一跳,瞬间明白了花一棠的用意。

但见花一棠眸光灼灼看向了王景福,“王家主,您对此判决可有异议?”

王景福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抱拳道,“想我王氏世代良善,竟然出了此等丧心病狂的败类,王某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事已至此,就请花参军依律办理吧!”

所有人瞠目结舌瞪着王景福,王景禄开始疯狂扭曲怪叫。

花一棠眸光猝闪,“林随安!”

“林”字刚出口,林随安已经飞身到了王景福的身后,一掌将王景福压在地上,拔掉了他头上的簪子,王景福脸被压得变了形,长发散了满地。

凌芝颜奔过来,抓起一缕头发闻了闻,高呼道,“他头上有血腥气味!”

众人:“诶???”

花一棠倏然笑出了声,摇着扇子走到了王景福面前,蹲下身,扇柄敲着王景福的脑壳,“原来,杀死弥妮娜的真凶是你啊!”

*

小剧场

靳若:卧艹艹艹艹,cpu烧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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