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即便车内昏暗,但两人依旧能毫无阻滞地看清彼此。
莫锴目光在乔安脸上寸寸逡巡。
良久,他轻弯嘴角,淡淡,“回去吧,湛湛和歆一,明天我会让高义送过来。以后…照顾好自己。”
没有说再见,仿佛是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偏刺得乔安耳膜都嗡嗡作响。
她认得莫锴此刻眼神里的情绪。
不是两年后再度重逢的剑拔弩张,也不是两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的浓情蜜意…
而是波士顿那晚,他因为莫勋选择离开的前夕,一模一样的眼神。
他在同她…告别。
乔安被自己的这认知惊到心脏骤缩。
心口的痛感再度席卷而来,好似今夜在医院注射过的镇痛剂毫无作用。
可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这不就是这段有缘无分的感情…最好的结局吗?
乔安的眼睛却不可抑制起了雾,喉咙已经紧到难以发声,偏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逼自己生硬开口,“嗯,你也是。”
到底,他们之间再无多余的话,更遑论是挽留。
赶在眼泪掉落的那一刻,乔安推门下车。
明明是夏日晚风,她却只觉身处寒冬,浑身瑟瑟发抖。
泪水浸湿脸颊,乔安不敢回头,抬步离开。
她勒令自己,每一步要走得脊背笔直,走得稳稳无恙,走得毫不留恋…
哪怕自己心里,早已地动山摇。
因为她知道,莫锴此刻一定在看着她。
事实也确实如此,莫锴的视线,从未从她身上移开。
那个如同神只一样的男人,此刻颓然落寞,而那双叫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眼,此刻噙着闪闪荧光。
直至乔安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但车子始终不曾驶离,好似待在这里,就还不算是和她分开。
莫锴沉坐在昏暗的车内,许久后取出手机拨通。
“钱律师,帮我撤诉。”莫锴顿两秒,“抚养权…我放弃。”
电话那边好似不理解,强调了这么做得后果。
莫锴面色始终平然,回对方,“我心里有数。”
挂掉电话,他长指摘下眼镜,拧了拧眉心。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这起官司打一开始,他就动机不纯。
想要陪伴孩子是身为父亲最本能的愿望,但是一纸诉状将乔安告上法庭,想要争夺抚养权,最根本的目的不过是想借此绑住她。
原本,他还得对方子聿的不择手段论嗤之以鼻。但凡真正属于你的,不会离开,不属于你的,强留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当白康峻出现的那一刻,那种兜头而下灭顶般的愤怒,让他突然就认同了方子聿的话,并且就在那一瞬间,有了卑劣的想法:
夺得孩子的抚养权,绑住乔安,让她这辈子都休想从他身边再逃开。
她爱不爱他,都不重要,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这辈子都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所有的汲汲于求,志在必得,在看到她痛不欲生,需要依赖药物支撑的那一刻,瞬间土崩瓦解。
没有什么,比她安然无恙重要。
如果给她自由便可换她一生无虞,他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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