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姝的声音淡然眼神空迷，杜晨上一世的时候确实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虽然也正是这机会导致了后半生的折辱。
可不管如何，他救过自己的事实无可置喙。
“你倒是恩怨分明。”
沈青辞的声音淡了几分，若是没有她的通风报信杜晨未必能第一时间撤离蓟州，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快要离开蓟州地界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堂而皇之地将其摆在了明面上，自己反而不好下手。
“这次给你一个还人情的机会，只是下一次他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道了。”
杜晨作为冉一辰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他迫切想要除去的人，他也相信他终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希望你能如愿。”
顾锦姝斜睨着眼眸轻轻眯了沈青辞一眼，杜晨能成为冉一辰身边最为得力的属下，自然不是酒囊饭袋。
——再者说，上一世欠得人情她已经还了，日后是生是死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
密州失守后整个蓟州被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着，就在周承赟以为这是最坏的结局时蓟州的天塌了。
沈家和杨家一夕之间人去楼空，就连萧家也没有了踪影。当众人傻眼的时候，又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传了过来。
沈青辞以秦为名，另定国号。
周念枕听闻这消息之后脸色大变，聚集众人商讨的时候密州的反军已经兵临城下，好似下一刻就会长驱直入一般。
“陛下，如今唯有以沈皇后为饵方能讨得一线生机。”
裴清婉没有想到周念枕会兵败如山倒，沈青辞带走的不单单是南方世族的支撑还有半个蓟州水军。
——他这狼子野心，早在进入棘手水军的时候便已经埋下。
“沈家人会在乎一个女儿？”
周念枕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就算这个时候他也不愿意将沈青音推出去给自己挡箭，更别说她小产不久。
这是男人的战争，不应该将她卷进来。
“陛下，如今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了，辜连生也被沈青辞的人暗杀了。”
葛士元一袭白衣，没有了轮椅的遮掩他此时看上去身长七尺，只是从那铁青的脸色可以瞧得出他精神气并不是很好。
“秦军已经叛变。”
若说辜连生是他们精心筹划的棋子，那么暗杀辜连生就是沈青辞的釜底抽薪，一个辜连生直接影响到了秦军的归属。
当年就不应该将顾鸣生撤下来，否则依照顾鸣生的身份沈青辞不会做得这么干脆果决，不留一点后路。
周念枕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双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绪，她朝着裴清婉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妾身……”
“出去。”
周念枕的脸色登时拉得更难看了一些，裴清婉咬着薄唇二话不说地迈步离去。
凭着她对这本书大体情节的掌控，她不相信她会死在这场战争中。沈青音此时是最好的保护伞，可这可笑的男人居然还想着维持最后的尊严。
在生死面前，尊严就是烂鱼烂虾，没有一点意义。
等裴清婉离去，周念枕才朝着不远处的暗影叮嘱：“将人尽快处理掉，留着始终是一个麻烦。”
“她乃裴氏女……”
“不过是弃子罢了。”说到这里，他声音稍稍轻顿，“她若是一个普通的弃子便也罢了，可她这人透着谜一般的诡异，留不得。”
“诺。”
暗影在周念枕身边最久，所以对于很多事情也知之甚祥，这位裴氏女的言行确实超出了正常人该有的范畴。
等暗影离去，周念枕才从龙椅上直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朝着葛士元靠近：“葛大人乃父皇最为信任的臣子，也是朕尊敬的人。你实话告诉朕，大周可还有希望？”
“九死一生。”
“……将念瑾送走吧！”
“那您呢？”
“父皇以死殉国，朕自然不能当那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寿城那边被北仓国的人团团围困，密州又有沈青辞虎视眈眈，大军若是想要突围可以说太难。”
他知道密州失守的时候自己已经没有了后路，可周皇室的血脉终究不能断在自己手中。
“不要让顾鸣生参与此次的突围。”
“……微臣明白。”
葛士元是先帝周承赟一手安插的暗子，也是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知晓周念瑾和顾锦和真正身份的人。
这些年对周念枕也忠心耿耿，他在秦州隐姓埋名就是为了将秦军的掌控权交到帝王手中，却不想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葛大人，这一路会很苦。”
周念枕说这话的时候紧紧闭上了眼眸，其实当他决定将周念瑾推出去的时候已经决意要保下顾锦和。
这位诱饵的推出才能保证大周血脉真正的延续。
若是有可能他真心不想将周念瑾推出去，甚至将他的身份摆明后他有可能还能逃过一劫，可他身上终究是没有周家的血。
“微臣自当肝脑涂地。”
葛士元直接跪拜诀别，他知道这一次的告别就像是当年和先帝一般，可终究没有任何改写的可能。
若是有可能他更希望眼前的帝王能放得下一身傲骨，可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死志。
“顾锦姝可否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
“不清楚，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去。”
顾锦姝对顾锦和的维护他全然看在眼中，只要她还念着这份感情那么决然不会说出去。
“微臣必然会誓死保护瑾王爷。”
“去吧！”
周念枕不知沈青辞乃重生之人，否则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安排，可惜这世上的事情终归不是话本子所写。
蓟州城破的那一日并未造成多少杀戮，也未遇到多少阻拦，周念枕很快就攻克了行宫。
他进入行宫之后直接去了沈青音的宫苑，却没有想到周念枕正摆着一桌水酒等着他的到来。
沈青音则静静地坐在另一侧，看向沈青辞的眸光有些复杂。
三个人眸光相交出现了诡异的寂静，而这寂静却被顾锦姝的声音打破：“陛下，瑾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