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老耳畔似乎传来冥老惊怒的呼喊。
他想回头去看,但却感觉眼前这些金『色』翎羽愈发刺眼,无论是神智还是视野都愈发恍惚,他怔怔着低头看去,有庄严禅杖从他胸口探出一截,鲜血沿着禅杖涓涓流淌。
黑袍老者回光返照似的抓住禅杖,想要抽离出去,挣扎良久,气息如决堤之湖一落千丈,黑袍尸身无力的从半空中跌落,嘭的一声在巫山的泥泞中,只溅起几朵泥花。
这位纵横魔域数十载的魔道巨擘死不瞑目。
觉明小和尚身后金身佛陀黯淡无光,他原本红润丰盈的脸蛋和法相一样布满裂痕,气『色』衰败的小和尚笑容依旧,那蕴含了他毕生愿力的佛门神通“佛怒”对他同样损耗极大,小和尚步黑袍老者的后尘坠向巫山,被及时赶来的夙攸救下。
夙攸背着小和尚飞到幽老尸身旁,只见与幽老本人有七分神似的元婴正打算悄悄遁走,冷不丁撞上守株待兔的夙攸。夙攸冷笑,将这道失去肉身异常孱弱的幽老元婴抓在手中。
知道绝无可能幸存可能的幽老元婴破口大骂,旋即在夙攸骤然紧握的玉手中惨叫一声,元婴破灭,身死道消。
冥老见幽老一个措手不及之下就陨落于此,心中微凉,他手中金轮阵盘的确可以阻挡下这两名搏命剑修,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青云山的支援会来得如此之快,早些时候就不该让六皇子殿下多此一举,要知道他们毕竟是在九州仙道盟的地盘上,一旦被拖住,就会深陷泥沼之中万劫不复的。
阵法之中,已经天翻地覆。
燃烧龙族血脉之力的常曦已经换洞幽剑在手微微颤抖,胸膛和脖颈上爬满了煞气纹路,左臂不知去向,齐肩而断『露』出的巨大伤口中可见断裂的骨茬和金『色』血肉,脸颊上长出了略显稚嫩的龙鳞,模样异常骇人。
反观出身显赫的六皇子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披头撒发的他浑身上下都是深可见骨的剑伤,护体魔气被彻底打散,脸庞上由阴柔换做狰狞,眉心处代表魔域皇族身份的的族纹正在缓缓燃烧,竟是如同常曦一般在榨取他族纹中的力量。
赢德眼神冰冷,常曦体内那股暴涨的力量着实让他险些承受不住。龙族对于魔域皇族来说并不陌生,在魔域之中就有堕落成魔的邪龙,被父皇签下条约束缚驱使。所以赢德很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龙威,当常曦燃烧血脉之力时,他就从那股焦灼感中感到了极为浓郁的龙族威严,比那条邪龙的血脉纯正何止百倍?
好在燃烧了族纹的他依旧占据了修为上的优势,使得他尚能压制的住对这头半人半龙的怪物,否则光论血脉纯度,他远远不及常曦。
身子骨仍是酥软无力的莘彤从姐妹怀里爬起,脚步踉跄着又要摔倒,她看着在惨烈搏杀中被断去一臂的常曦,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伤?
她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但梧桐蛊的余威尚在,莘彤有心也要燃烧凤族血脉和夫君一同斩杀此獠,却无可奈何的调动不起半分灵力和气机。
她和青璇早已看出那魔族皇子的目的,是要掠夺她们的元阴以做炉鼎供他修炼,而常曦只是他出气玩弄的对象。
莘彤看着自己运不起灵力的双掌,笑容凄美,泪痕划过脸颊,痴痴道:“莘彤啊莘彤,你苦心修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在面对危险时,能和他一同肩并肩承担风雨吗?而你现在在干什么?依旧还是只躲在他身后的可怜虫,看着他拼命!”
青璇跪坐在莘彤身旁,紧紧抱住已经有些有些魔怔的她,泪如雨下。
煞气纹身仿佛魔神的常曦用剩下的一只手臂抬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听闻魔域皇族中有好几个皇子,你来九州掠夺女子,如果叫上其他几位皇子,未必会失败。”
“失败?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皇子失败了?我现在承认你有点本事,甚至能『逼』的我燃烧族纹。这等上乘资质的炉鼎,只要我将他们的元阴汲取干净,一举跨入炼虚境也不无可能,这等好事,换了你,你会与别人分享?”
赢德『摸』了『摸』他被逐月箭扯破半张脸皮的狰狞脸庞,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方圆千余丈的禁制阵法他仍没有头绪,他胸膛里沸腾的血海已经下沉大半,百丈金龙虚影金光不在,每一次呼吸都让几乎被鎏金刀意震成肉糜的脾肺剧痛不止,常曦忍不住用仅剩的一只手拄剑半跪在地,咳出被焚烧成黑『色』的血块。
自知时日无多的他站起身来,莫名道:“那就好。”
狂妄但仍有几分脑子的皇子殿下微眯双眼,有些不能理解,眼前这被他断去一臂剑修明显已经把全身血『液』甚至连骨髓都焚烧的差不多了,印堂发黑,分明已是离死不远的死兆,为何还能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常曦轻轻呢喃道:“百灭生。”
月虹剑显现出剑灵原形,惊恐道:“不要!”
莘彤和青璇心肝一颤,仿佛有什么重要东西远去了。
月虹剑灵话音刚落,自常曦脚下轰然坍塌的大地中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滔天凶厉,将奔跑过去的剑灵震开。
常曦整个人在被瞬间蒸发全身血『液』的同时焕发出通红颜『色』,龙族中威名赫赫的霸道煌炎声东击西,在赢德眼中以完全无法洞悉的速度将躲藏远处的符崂和枯木瞬间焚成灰烬,继而倒卷回他的身前。
尊为神器的鎏金刀在几番激战中早已坑坑洼洼,此刻在常曦浑身卷起的煌炎下终于走到了尽头,嘭的一声化作一滩破铜烂铁,一只被煌炎包裹的灼热手掌仿佛刺进一块黄油般,刺进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过来的赢德腹部。
手掌在皇子殿下的腹部中翻搅撕扯,血肉焦糊,手掌绕过血肉,握住了那根此刻异常脆弱的脊梁骨,在赢德的怒目圆睁下,被常曦生生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