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常曦得以再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时,已是三天之后。
莘彤没有让常曦失望,那写满一整片衣襟的血字指的正是解毒所需的每一样『药』材。精神恍惚下的常曦所写字迹很是潦草,旁人瞧上一眼与天书无异,但莘彤却是每一个都看得分明。
解毒所需的『药』材虽说并不罕见,但胜在数量种类繁多不下二十余种。林府上下也只备了几种常用『药』材,剩下的只得紧急去城中『药』房采购。
相信没有一个青阳人会忘记那一晚。
那一晚,林府上到夫人小姐,下到仆人护卫,无一不将青阳城中每一家『药』房医馆闹了个鸡犬不宁。一些运气好的医馆大夫是在半夜被一群浓妆淡抹的林府丫鬟侍女请去『药』房抓『药』。虽说是大半夜,但能被这样一群艳丽女子环绕其中倒也不失一件美事。但那些运气很是不好的『药』房掌柜则是还在睡梦中就被人一脚踢破自家房门,穿着睡衣『迷』『迷』瞪瞪的就被一帮浑身疙瘩肉的壮汉们极为友好的提溜上马,强行带到『药』房抓『药』。
有配合的自然就有不愿配合。林府二爷林威近来搅得青阳城满城风雨惹的许多人心生不快,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有人不会轻易买账。再加上城主府中城防甲士及时到场,更是徒增难度。
但他们都低估了这次林府的决心。
众人只见为首的那名李姓大汉一拳又一拳毫不费力的将一名名城防甲士放倒在地,朗声道:“我家小姐说了,此番林家有十万火急之事,只为『药』材而来,事后补偿定然会让大家满意。但若有人想存心阻拦,哪怕是城主府,也得先问过我老李的拳头!”说完便留给一干哀嚎不止的城防甲士们一个潇洒的背影,带着一众护卫们整齐划一的骑上高头大马,提溜起几名目瞪口呆的大夫们扬长而去。
周遭围观的民众中也有不少知道老李的为人。如今看到老李这般霸气的一面,再瞧那半夜城中不少亮起烛光的『药』房,不禁让他们揣测连连。林家中到底是哪位竟可以让包括老李在内的所有人倾巢而出只为收集草『药』?
三天时间中,林家无论是用强还是用绑,想尽了一切办法搜罗了包括青阳城在内方圆百里的大夫为常曦诊治。每个被绑来的大夫无不心生怨气,都以为能闹出这般动静的,想来是林家哪个得了不治之症的老祖,都寻思着等会应付了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直到他们见到卧倒在床那全身裹的像个粽子的家伙时,才知道事情和他们想象的有些出入。
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在常曦的病房中轮番上演。
只见一位方圆百里内颇有名气的老大夫施展起自家独门的诊脉术,两指刚刚搭上常曦手腕,立刻感受到自指肚上传来一阵澎湃如川河倾倒的伟力之感,甚至在老者耳边都响起一阵似有似无的龙鸣之声。吓得老大夫哪还坐得稳,慌张起身,顾不得脚边打翻的椅凳颤声道:“我的老天爷,这是苍龙脉象,是龙脉啊!”
其他大夫自是不信,纷纷上前一试,结果自然是与那老者一般无二。但有不少阅历尚浅的医师甚至被这异象吓的面『色』苍白两股战战不能自己,只怕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再知晓此人身份大不简单之后,一众大夫们终于摆正了心态。在看过那件血衣之后,更是佩服到无以复加。整整二十七味『药』材,多一味则破坏『药』效;少一味则『药』效大减,正是刚刚好。只煎服两副配『药』之后,常曦体内的驳杂脉象便已去之七八,胸口骇人的刀伤也开始结痂。这等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当真是让屋中行医半辈子的众人为之大开眼界。
众人震惊之余却也不经感慨,据传闻此人身中如此霸道的血毒还催动全身气血用以赶路,导致血毒游走全身更烈三分,换做旁人只怕足够死上几十回。而这卧床活像个粽子的小子竟然只是两服『药』下去就见好转,这莫不是个仙人?
房门轻推而开,两名女子轻声踱步进屋。走在最前面的女子满脸的焦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常曦床前。看着眼前浑身缠满绷带胸口一片血污的人儿,一双美眸中早已湿成一片。
走在后面的莘舞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向一众大夫问道:“情况如何?”
之前那名第一个为常曦诊脉的老者站出来拱手应道:“回夫人,病人恢复的状况比想象中要好出很多。相信只要坚持煎服此『药』,不出三日即可苏醒。不过若是夫人需要,我等也可再开一计『药』方,可让病人更快苏醒…”
“不用了。”
莘彤伏在常曦床边,紧握住常曦的双手,垂下的栗『色』长发如瀑一般倾泻,轻声道:“他累了,就让他多休息一会。”
“明白了。”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活了大半辈子的他又岂会看不懂这其中的儿女情长,在与莘舞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与其他大夫一同离去。
……
三日后。
莘彤站在常曦身后一圈又一圈的解开厚厚的绷带。
许久不曾睁开过眼的常曦抬手挡了挡眼前稍显刺眼的阳光,不经笑道:“绷带缠的这么厚,就不怕热死我啊。”
手中忙活不停的莘彤没好气的道:“你也不照镜子悄悄,不知道你自己伤的多重吗?”
常曦尴尬一笑,却不是因为莘彤,而是因为他眼前直勾勾盯着他的好几道灼灼目光。
莘舞瞧见眼前这一对感情极好的师兄妹心中莫名一安,心道原来仙家中人也并非那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但再回想起三日前常曦跪倒在莘彤房门前的凄惨一幕,满是担忧的问道:“常曦,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正是莘姐提及的那深藏在林家后院的筑基境修士。三天前的夜里我无意间看见他偷偷外出便一路跟踪,后来被他察觉,自然是逃不过一场交手了。”
常曦不敢提起那天夜里他瞧见的斗篷身影,那斗篷身影只远远看他一眼便让他横生惧意,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可谓是天上地下。此时若是说出,也只会徒增忧虑。
“什么?常曦哥你不要命了?那可是筑基境的修士啊,真动起手来,我们不是对手的…”
莘彤听到常曦又以身犯险顿时急了起来,没想到常曦会为了林家一事竟不惜以炼气境修为对上筑基境。这其中凶险凡人自然无法体会,只有像他们这般踏入修仙界的修士才能知晓其中厉害。
但莘彤话还未说完便是愣住,此时常曦好端端的坐在她跟前,那筑基境的修士呢?想到这里,莘彤只觉得脚跟一软,捂着嘴巴不敢相信。
“我和那人一战,我活了,他死了。”
常曦摊了摊手,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