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鸿看着沈李氏,想说自己绝对不会像那个婆子说的一样,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沈李氏也知道那婆子就是嘴臭,不用理会就是,对沈大鸿道:“先干活吧,不必理她。”
沈大鸿松了一口气,干活更卖力了。
今天热热闹闹忙活了一天,晌午饭都是在沈李氏家里吃的,等到晚上的时候,沈李氏还把锅里的肉给他们一家舀了些。
沈李氏家庆祝乔迁之喜这天,刚好沈阳文又到旬假这一天,沈阳文也回来了,村里和沈李氏家离得近的、关系好的也都来了,桌椅板凳都是村里借来的,碗筷也是,村子里就是这样,谁家办事,桌子、板凳、碗筷甚至锅都是同村的人借的,自家的桌椅板凳和碗筷是不够用的。
村里的婶子大娘们看见沈阳文就拽着他不撒手,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起了几层:“哎呦呦,阳文今年十二了吧?现在去读书了,将来肯定有出息啊,你看看,你看看,这相貌堂堂的,将来肯定能当大官!”
沈阳文不知道长得好和当大官有什么联系,但是这些人都是没有恶意的,所以也就笑笑不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她们只顾说自己的了,暂时放过了沈阳文。
“就是就是,翠云真是熬出来了,你们瞧瞧,这房子,多好啊,阳文又争气,俩丫头也是,我听说前段时间媒婆天天来,就是为了给星丫头说亲事呢!”又一个婶子道。
“哎,你们听说没,星丫头跟李家老三的事,不成了。”另一个大娘小声道。
“知道知道,还不是李家那闺女捣乱?”最开始那个婶子翻了个白眼,“还看不上星丫头呢,跑来在人家家里指手画脚,还说什么星丫头配不上她哥,我呸!他们老李家才是高攀了吧?”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他家就是没这个福分,我看我娘家侄子就不错,要不是来不及,我还真想撮合撮合呢。“
“你可拉倒吧!真会想哈哈。”一群人凑在一起说笑,衬得沈李氏家这乔迁宴更热闹了。
等菜端上来的时候,人们眼都发直了,沈李氏家是真的过上好日子了,这乔迁宴的菜真够硬的,肉这么多,闻着就香。
有人夹了一块土豆,咬了一口,这土豆炖了好久,很入味,也很面了,这人瞪大了眼:“这不是红薯啊?我就说咋肉和红薯一块炖呢。”
说着,也不顾烫嘴,硬咽了下去,正好沈李氏端着菜路过,这人一把抓住沈李氏:“翠云呐,这是啥东西啊?还怪好吃呢,像红薯,又不像。”
沈李氏就等着人问这句话呢:“婶子,这东西叫土豆,本来咱也不认识,是之前我带着月儿去镇上的时候,遇到个过路的藩商,月儿见了好奇,让买了这种子,没想到真的种出来了,还怪好吃,也顶饿。”
“叫啥?土、土豆对吧?”、
“是,叫土豆,要不是月儿要买,我还要错过了呢,听那藩商说,这种子不多,就这么点。”沈李氏笑道。
村里人再一次感叹沈李氏这三个孩子有本事,各有各的好。
这一次乔迁宴是宾主尽欢,结束之后,沈李氏留村长说话,村长正好也有事想跟沈李氏商量,就留下来了。
“翠云啊,这话我知道不该开口,可为了咱们整个村,我不得不腆着个老脸说了,”村长清了清嗓子,“这、这土豆,好种不?你看咱们村的人,能不能跟着种啊?要是好种,咱们不就不用发愁粮食不够吃了嘛。”
沈李氏留下村长也是想说这件事:“村长,我留您就是要说这个。这土豆是月儿这丫头买的,也是她一直在种,种成之后月儿就跟我说了这件事了,她的意思是要是村里人愿意跟着种,我们也愿意提供种子,不要银钱,但是等种出来了得给我们家利,我们也不多要,种出十个还一个就成,第二年也可以自己留种。”
沈月章不是没想过要直接带着村里人种,但问题是要是不要任何好处就帮忙,种好了村里人不一定会记得她家的好,但要是没种成,那肯定会记得她家的坏。毕竟要种土豆就意味着本来种别的东西的地要空出来了,万一到时候土豆的收成不好,难保不会有人埋怨她家。
所以干脆说明情况,要是愿意跟着种,就种,但是等到收成的时候得给她家好处,要是不愿意就不种,全凭自己权衡。
村长自然是没有说不同意的,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现在沈李氏他们能提出来正好,而且种成了十个土豆给沈李氏家一个就成,怎么都不亏:“这个是自然的,你们愿意带着村里人就很好了,别说一个,就是俩、仨也不过分啊。”
村长这话没有夸大,毕竟沈月章家里提供种子又不要银钱。
“村长爷爷,要是大家愿意种,我可以教大家怎么种。”沈月章探个小脑袋,笑得眉眼弯弯。
村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好孩子,爷爷知道了,明天爷爷就去问谁家想种,到时候让他们都跟着你这丫头学。”
商量好这件事之后,村长就回去了。
沈李氏带着三个孩子收拾家里,第二天沈阳文回镇上书院的时候,沈月章和沈李氏也要去卖土豆,正好顺路一起去。
沈阳文这次去书院,沈李氏给他准备了一整只烤鸡,这野鸡是沈大鸿送来的,前天听完那臭嘴婆子的话之后,虽然沈李氏说了不必在意,但沈大鸿心里还是慌,回去就上山打野鸡去了,野鸡估计要恨死沈大鸿了,因为他一下子到晚上才下山,下山的时候手里提了五只野鸡,两只送来了沈李氏这里,剩下三只带回家了。
沈李氏把其中一只烤好,用油纸给沈阳文包好,说是让他带去书院,给同窗分着吃,毕竟在书院读书,也要和同窗搞好关系的。
沈阳文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要,他说沈李氏和姐姐妹妹在家里辛苦供他读书,更该吃些好的,还是沈李氏、沈星辞和沈月章母女三个一起劝,好说歹说才让沈阳文点头同意,把烤鸡带上。
这次和沈阳文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二狗,因为书院里很多事情需要帮忙,夫子也交代了,别的人都有书童了,因为沈阳文是刚去的,所以夫子现在才提醒他。
他回来之后就跟沈李氏说了,沈李氏听完之后就去找了郭婶,一开始沈李氏还有些张不开口,因为书童难免要替沈阳文跑一些腿、做一些事,沈李氏怕郭婶心里不高兴,觉得是要让自己儿子伺候人,没想到说了之后郭婶一口答应下来,郭婶男人也是乐呵呵的,没有一点意见。
郭婶还拉着沈李氏的手说:“翠云啊,你送阳文去书院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不过那时候害怕你嫌二狗笨手笨脚的,现在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和他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再加上二狗还壮实,等今后阳文去游学赶考,路上二狗还都能保护阳文呢。”
“而且我看阳文这孩子今后肯定有出息,让二狗跟着他,也能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郭婶一直觉得读书好,不然当初也不会找沈老大给儿子起个文绉绉的官名儿了。可惜自家供不起,自家儿子也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子,郭婶和自家男人也就没强迫儿子必须读书。
“他婶子,这件事真是多谢你们了,”沈李氏十分感激,“要不我们一时真找不出人来。我要说了你可千万别拒绝,要不我们可真不好意思要二狗来帮忙。”
沈李氏继续道:“我是这样想的,二狗来帮阳文,我们每个月给二狗银钱,一个月就先按二百文来,成不?”
其实二百文真的不少了,毕竟当初沈老二沈老三娶媳妇时的聘金也才一百文。
郭婶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太多了!你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我们哪能要这么多?咱们两家这关系,就是不要银钱也成的,哪能要你们二百文呢,这一个月给二狗娶个媳妇都够了!”
郭婶是真的惊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沈李氏一个月能拿出这么多银钱,惊讶过后她拉着沈李氏的手:“翠云啊,你听我跟你说,你现在手里就算真的有富余,也别显出来,别让人惦记,二狗真要不了这么多,你就是给他,他也不好意思要的,这样吧,你真想给,一个月五十文足够了,再多的话,我可就不叫二狗给阳文当书童了,咱们这么好的关系,我们怎么能占你家便宜呢?”
郭婶男人也说:“是啊,你们要真想多给,不如这样吧,今后阳文考了功名了,再涨也行,但现在二百文太多了,我们哪能要,要是今后阳文考了童生、秀才、举人了,再多给也不迟。”
如此,沈李氏才答应现在一个月先给二狗五十文,今后要是沈阳文考了功名,再涨。
他们这次都是坐牛车的,沈李氏背上和沈月章背上都背着背篓,里头装满了土豆,牛车上也有其他去镇上的人,看见二狗和沈阳文一起,好奇问道:“二狗咋也跟着呢?”
“我今后就跟着阳文一起了,去书院给阳文当书童,可别叫我二狗了。”二狗,也就是沈闻声神气道,“叫我沈闻声。”
“书童?那不就是去伺候阳文了吗?你娘你爹也愿意?”
“婶子,闻声是去帮我,没有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沈阳文改口最快,到了书院他总不能再叫二狗吧?
沈闻声自己不介意,还特得意,他娘说了,像这样的人,就是爱搬弄是非,挑拨人,不看别人吵起来就不满意,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这样的人说的话:“就是伺候我也愿意,将来阳文可是要考状元的,今后阳文飞黄腾达了,我跟着还怕没有好处?更何况云姨一个月还给我五十文呢,今后要是阳文考了功名,还要给我更多呢!”
刚才多嘴那妇人闭上了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还以为二狗是白给沈阳文干活呢,没想到每个月还有银钱拿,一个月五十文啊,早知道叫她家小子去问问沈李氏了,可惜现在便宜了二狗了。
沈李氏看出那妇人在想什么,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扎人:“闻声他娘对我们那么好,现在我们日子过起来了,有条件了,自然也要回报一二的。”
“就是就是,要不是二狗哥,我们还不要呢,是吧阿兄?”沈月章补刀,得意地眨眨眼,看向沈阳文和沈闻声。
沈闻声炸了:“月儿妹妹!都说了别叫我二狗了!”
“就叫就叫!”沈月章故意逗他。
沈闻声扑过去掐住沈月章有些圆润的小脸,手下却没真的用力:“你再这样,我就叫留云不要教你打野兔了!”
“留云哥才不会听你的!他都答应我下次上山带我打野兔了,我们还要下河摸鱼呢!”沈月章咧嘴笑。
牛车上,欢声笑语不断,除了刚开始那个妇人,其他村民都是感叹沈阳文有出息的,他们不会太多夸人的话,但心都是好的。
到了镇上,下了牛车,人们就都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沈李氏带着沈月章去找了个地方卖土豆,她们一到那里,就先拿出背篓里烤好的土豆给旁边卖肉和卖果子的摊主分了分。
卖肉的是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但说起话来却和他的长相不符,接过土豆的时候,嘿嘿一笑:“多谢多谢,不过这是啥啊?”
旁边卖果子的老人接过土豆之后,从摊子上挑了两个果子给沈月章:“拿着吧,给你娘一人一个,我这果子可甜了。”
两边的摊主都是好人,沈李氏和沈月章都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叫土豆,可好吃了,能和肉一起炖,还能烤着吃。”
卖肉的摊主尝了一口:“怪软的,和肉炖一起肯定入味。”
卖果子的老人也咬了一口:“嗯,确实软,我这上年纪了,牙口不好,吃这个倒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