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刚吃完饭收拾了,却听见村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锣声一声紧似一声,似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里长要开会了。”街上传来王大海急急地的呐喊声,“事关生死,大家速速到海边集合!”
村里人一听,纷纷跑到街上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大体猜到了是因为这次战乱的事情,撒丫子往海边跑,娘呀,该不是真的要打仗吧?
“横竖是因为这次战乱,怕是又要搬了!”杨氏正在院子里喂鸡,听见街上的锣声,便叹了口气,回到屋,接过林雪漫手里的孩子,说道,“雪漫,你爹去书院不在家,还是你去海边开会吧!听听是怎么回事,怕是又要像上次那样往镇上搬了。”
“嗯,我这就去!”林雪漫说着,匆匆地出了门。
街上已经是一片嘈杂声。
男人们大都一路小跑着去了海边。
剩下女人们三五成群地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慢腾腾地朝海边走去。
“是不是还是像上次那样去镇上睡空地啊!”
“谁知道,咱们住在海边就是倒霉,一有战乱,就搬,烦死了!”
“就是,上次声势闹那么大,不是也没事,来回穷折腾!”二栓媳妇在人群里口沫纷飞地跟着冷笑一声,“俗话说,搬一次家,穷三年,那笔损失谁来赔?”
“哎呀,我说二栓媳妇,你这么说就过分了,这战乱是天灾**,搬家是为了避祸,怎么还想着什么钱不钱的?”徐娘子冷笑道,“你也可以不搬,小心被人趁乱抓去做了压寨夫人!”她一扭头,看见林雪漫从胡同里走出来,步迎上前去,兴奋道,“老三媳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嫂子。”林雪漫见到她,忙迎上前去,笑道,“我昨天刚回来。”
“哎呀,是老三媳妇回来了!”众人忙停下脚步,纷纷驻足看着她,见她肤色光滑细腻,柳眉樱口,衣衫头饰虽然简单质朴,却掩饰不住那份骨子里透出的优雅,身材看起来比以前显得更加婀娜动人,若不是梳着妇人头,几乎让人不敢相信她也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多半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各位嫂子,好久不见!”林雪漫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几个月不见,都像看外星人似地看着自己,她不禁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回到龙潭村,她不再是并州知府的夫人,而是普普通通的女人,特意换了一件普通的衣衫,质地一般。
“呦!都说并州偏僻荒凉,我看也不尽然,你们看,并州的山泉水就是神奇,老三媳妇竟然转眼变成了大姑娘。”二栓媳妇上下不住地打量着林雪漫,见她原先粗糙的手如今也变得白皙纤细起来,满眼羡慕,掩口笑道,“若是老三敢对你不好,你就踹了他,咱们照样找个俊后生,让他后悔去!”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林雪漫抿嘴一笑,没有吱声,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虽然她已经生了孩子,但是这具身体也才只有十八岁,稍稍保养,自然会很快恢复的,她悄然环视了这些女人一眼,她们的年龄其实都不是很大,只是常年在海边风吹日晒,肤色才变得异常粗糙,掩盖了原有的姿色而已……。
“你看你说的,咱们看他媳妇变成了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他自己心里自然也得意着,怎么舍得对媳妇不好,怕是心疼还来不及呢!”徐娘子推了二栓媳妇一把,望着她被海风吹拂的发红粗糙的脸,嗤嗤地笑道,“改天你也跟着去并州住上半年,等回来,也变个大姑娘,吓死二栓。”
“嗨,二栓才不会害怕呢!白白得了个大姑娘,得乐疯!”青鱼娘子也从胡同里走出来,听见徐娘子的话,便也凑过来,笑道,“不如咱们都去并州得了,喝上半年山泉水,全都变成大姑娘,回来就把男人都踹了,重新攀个高枝,谁还愿意呆在这个小破渔村,被海风吹,一有战乱还得搬!”
“这个主意不错!”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拍手道。
“嘘!”二栓媳妇眼尖,一扭头看见赵顺急急地从胡同里走出来,忙低声道,
“里长来了!”
众人忙止住笑,低着头,快步朝海边走去。
赵顺自然听到了前面这群女人的笑声,不悦地瞥了她们一眼,匆匆地往海边走!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战乱来临,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心思笑!
一群蠢女人!
到时候打起仗来,有你们哭的,败家娘们!
女人们来海边,多半是为了清理渔网,至于商量怎么应对这次战乱,那是男人们的事情,她们一到海边,纷纷从自家船上,把渔网揪起来,铺开,手脚麻利地清理着自家渔网上的杂物,只是再也不敢大声说笑,被里长听见了,会被骂的,只是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男人们则聚在一起,表情凝重地商量着怎么应对这次随时会爆发的战乱,林雪漫和徐娘子还有二栓媳妇则坐在不远处的渔船上,静静地听着。
她们俩跟林雪漫一样,家里的男人都没有来,所以得听听村里人是怎么打算的。
“大家不要以为这次战乱跟上次一样,所以不当回事。”赵顺坐在一艘空船上,沉着脸,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清理渔网的女人们,又望了望眼前席地而坐的男人们,沉声道,“卢知县刚刚派人来说,三日内,沿海的村庄必须撤到镇上去,各村男人组成民兵队,继续日夜巡防。”
“还是原来那个卢知县?”林雪漫闻言,扭头问徐娘子,“卢知县不是早就撤了吗?”
“嗯,还是原来那个卢知县,以前是李知县,前不久刚刚调走了,卢知县趁机花了不少银子跑关系,才得以官府原职,也该他命不好,刚上任不久,又碰到这事!”徐娘子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说道,“只是比以前收敛了不少,前几天,还专门下来走访了一圈,以示亲民呢!”
“是这样啊!”林雪漫应道,继续听他们商量此事。
“里长,咱们这次搬,到底多久才能回来?”人群里,有人叹了一声,又道,“不是咱们不肯合作,只是咱们就这样搬过去,吃什么,住哪里,什么都没有解决,怎么搬?”
“就是,眼下这无风无浪的,搬什么搬?这不,还没有打嘛!”刘青鱼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世世代代以海为生,到了镇上干什么?”
“就是!”众人纷纷附和道,“说不定不会打起来,再等等看吧!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啊!”
“我说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怎么跟女人一样磨磨唧唧地一点情理也不通呢?”赵顺翻着白眼,吼道,“难道非得打到家门口了,你们才知道要搬家避祸?别说咱们了,人家渔州城的富户早就开始搬了,你们一个个傻啊!”赵顺实在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一点也不害怕。
“那是人家有钱人家产多,战乱来时,跑不了,咱们有什么啊!不就一条船,几张破网。”王大海挠挠头,嘀咕道。
林雪漫闻言,不禁扭头看了王大海一眼,见他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年纪不大,看上去却是满脸的沧桑,眉眼间竟然多了几道皱纹,她看着他,不禁想起了萧云,想起来以前的那段时光……。
王大海一抬头,正好触到林雪漫看过来的目光,忙低下头,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在沙地上手忙脚乱地画着圈圈。
“嘿!王大海你说这话真他娘的没良心,你没媳妇没老娘啊!怎么说家里只有一条船,几张网,小心军队来了,把你媳妇抢了去!”赵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骂道,“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到时候有你哭的!”
“抢去了更好,抢去了再找个好的不就完了,是不是王大海?”男人们哄笑一声,打趣道。
王大海跟他媳妇实在是冤家,经常吵架不说,还动不动就闹和离。
他们家的这点破事,龙潭村的人当然都心知肚明。
“好了,说正事呢!都严肃点!”赵顺见他们都嬉皮笑脸地不当回事,气急败坏地吼道,“都回去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明天开始往镇上搬,至于住哪,官府自会安排,许大人虽然不在龙潭镇,但是毕竟还是咱们渔州的知府,有他在,你们怕什么?上次咱们住在镇上,没饿着,也没冻着,还担心什么?”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才不情愿地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不声不响地往回走。
“里长。”林雪漫见众人走后,赵顺依然坐在那船上,望着眼前的海发呆,便提起裙摆上前问道,“里长,不是说朝廷在跟殿下和谈吗?怎么突然要圈地禁海呢?”
“老三媳妇回来了!”赵顺看到林雪漫,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听她这么问,便叹了一声,道,“我听卢知县说,和谈没有成功,殿下不但不领情,反而把前去和谈的人扣押了,殿下出兵,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所以,咱们得早做准备,先撤到镇上去再说,这次不同于上次,说不定还会撤到渔州城,就看许大人怎么安排了!”
林雪漫闻言,心里猛地一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