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修罗对这场景见惯不怪,抬眼朝四周张望,想看她师傅这会儿坐哪。
二楼的贵宾雅座虽是独立隔间,但只以四尺高玉璧墙隔了半截,再以隔绝神念和声音的法阵相罩。如此,坐在贵宾雅座里的人不受外间神念窥探,谈话交流迹不会传出去,又能抬眼看见四处周遭的雅座坐了哪些人。
玄月古城说大很大,说小,能常出没此地的权贵也就是那些,虽说各势力间难免有纷争,但互相间都还是能说得上话熟识的,偶尔遇到熟人也可以过去小聚一下。最要紧的就是各势力经常暗中攀比较劲,常在这里进行各种竞拍,这种互相看得见,竞拍时才更起劲,还可以笑着摆出“幸会”的表情和对方颔首致意打招呼骂人家“猪”,然后看见对方点头,似在认同“对的”。
玉修罗这一找,发现自家师傅正坐在她身后的隔壁雅座。偌大的雅座此刻坐得满满当当,十几位呢,全是各势力的龙头级人物。她赶紧挪了个正对她师傅的位置,然后一抬头就发现师傅正看着自己,她俏皮地一眨眼,以唇语无声地喊了声:“迤柔”,她师傅的眸光闪烁了下,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和旁边的人说话。玉修罗顿时觉得好幸福,哎呀,她还从来没有和师傅一起来过醉花楼的。一会儿可以使劲拍使劲花灵石了,反正有师傅在,不怕!她再一想,哎,不对呀,一切开销由包谷出啊,哎,更得使劲花!玉修罗乐得心里笑开了花,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自己师傅身上不移开。师傅逛窖子也这么美!
灵儿的心思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对醉花楼这些几乎和没穿衣服没两样的侍婢压根儿没有多看一眼。
玉宓坐在包谷身旁,她的神念不经意地往这些侍婢身上一扫,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当初自己替包谷沐浴时瞧见的景象,不由得朝包谷看去,却见面无表情的包谷目光闪烁地将视线从婢女身上移开,白皙的俏颜红透了。她心说:“包谷,你想哪去了?莫非对这些侍婢有兴趣?”莫名的,心里隐约有点不舒服。
醉花楼的侍婢上前,跪在众人的脚下,将托盘中的糕点灵果灵茶摆在众人身侧的茶桌上。又有侍婢跪在身侧,双手奉茶呈到几人的面前。
玉修罗见到有别的大势力的龙头级人物朝自己看来,这才把视线从自个儿的师傅身上挪到奉到跟前的灵茶上,接过灵茶喝了口,对包谷说:“醉花楼的灵茶、糕点灵果都还是不错的。灵果是四阶灵果,这灵茶,三楼贵宾雅座一直是用的五阶灵茶,采自雪域深处的古树茶。尝尝”
包谷接过茶杯,颇不自在地看了眼跪在脚下的侍婢,她不太习惯被人这么跪着侍奉,再加上面前这侍婢穿得这么露。难怪花寻月都要自称这是窖子,瞧她们穿成这样,就算不是,也快是了,更何况还真有那事儿的。她意识到自己又想歪了,赶紧收敛心思,将注意力落在这茶上。她看到这茶色,愣了下,又再闻了下,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尝了下,便把这灵茶放下了。
就算只是五阶灵茶,好歹也用灵水沏茶啊,灵泉水泡茶,一字之差,味道全不对啊。灵茶,一定要用纯透的灵石化水才能沏出味,根据茶的品性不同,沏灵茶的灵水属性也不一样。灵泉水含有灵力,却仍然是水,而且灵气杂,茶性、口感全不是那味道了。这味道别人或许喝不出来,但对常年饮高阶灵茶的包谷来说,这味道就很不对。
包谷搁下茶,便将视线扫向各处,打量起四周。
这楼共有两层,一楼正对大门的前方是约有半层楼高的高台,高台建得极为华美,仿若空中楼阁殿宇,此刻正有一群身着舞裙衣袂飘飘的金丹初期女修士轻歌曼舞,一片仙乐飘飘景相。台下满座,宾客或饮酒交谈、或欣赏舞曲。二楼是贵宾雅间,此刻亦是满座。
因法阵的关系,二楼雅座间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包谷听不到别的雅间的动静,只能听到一楼交谈声和高台上的歌舞乐曲声。一楼交谈的多围绕着她和醉花楼花魁凤倾城的出阁有关。
醉花楼的花魁三年一换,三年期一到便要出阁,谁出的“聘礼”最高,谁便能将花魁迎走,这“聘礼”可以是灵石也可以是宝物。玄月古城各方势力、各路豪杰莫不以迎得花魁为荣,这已成为诸方势力拼财力、拼修仙资源重宝的一种拼斗方式。花魁本身不仅才貌出众、精通醉花阁的房中术、双修功、近身缠斗术及舞艺、音律,其修仙质量更是双灵根的上上之选,迎回去不仅颜面有光,更得得享诸多妙不可言的好处,便是迎来生女育女,那生出来的孩子资质也多为上乘之资,还因各自都有“禁言密咒”之类的手段给迎回去的花魁下了禁止,她便再不能将“夫家”的秘密传出去,不怕娶个眼线回去。醉花楼凭着嫁花魁与玄月古城的大势力几乎都有“联姻”,甚至花魁嫁过去后还给人家添丁添女。而对于花魁来说,对方能够花重金高价“迎”回去,又有醉花楼这娘家在,“嫁”过去后基本上能稳立一席之地。
在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修仙界,除了天资出众的那些少数女修仙者外,很少有女修仙者拼得过男修仙者,即使有,那也是凤毛麟角少得可怜。许多女修仙者都沦为男修士的掌中玩物或附属物或成为权势者繁育后代的工具,女修仙者的数量亦是很少。就如包谷踏足修仙界,见到的女修仙者她都能数得过来,玄天门在灭门之战后,她们这一辈三四十名弟子中,算上她、玉宓一共才四人,她师傅那一辈只有小师叔一人。旁的不说,便说隔壁雅座坐的这些玄月古城大势力的龙头级掌权人物,追魂阁主一枝独秀,其余的全是男的。
物以稀为贵。在女修仙者比修仙资源还少的修仙界,醉花楼这精心培养出来的女修仙者就更显得弥足珍贵,而这花魁更是她这一代里的出来的最拔尖的头号人物。虽不是珍宝,但从某方面来说那便是珍宝中的珍宝,不说是绝代尤物那也差之不远。
醉花期盛会一年一次,花魁出阁三年一次,因此这花魁出阁便成了今年醉花期盛会的重头戏。
包谷的视线又落回了高台上。随着那舞动的身影,舞衣下的玲珑娇躯若隐若现,宛若雾中花,影影胧胧让人瞧不真切,又勾得人想去瞧真切,那舞姿还处处透着种难以言述的娇妩诱惑感。便是心性淡泊的包谷此刻也不由得觉得她们的衣服还是扒了的好,绕乱人视线,碍着人看不清。再有那萦萦绕绕惹人暇思的曲音,包谷的心绪总不受控制地往那事儿上飘。
玉修罗笑意吟吟地看着显得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左右瞟闪的包谷身上,说:“这醉花楼修的是双修之道,最擅长的便是撩人情意,你若是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往你师姐身上瞧就对了。”
玉宓没好气地斜睨一眼玉修罗,又把视线落在包谷身上,问:“乱了心绪?”她轻笑道:“你这定力也太差了点吧。”
包谷差愤地咬咬唇,说:“我又没见过这么多不穿衣服的!”
玉修罗笑得用力地捶着桌子,叫道:“哎哎哎,人家可是都有穿衣服的,除非你这人不老实,用神念窥探人家……”
包谷差愤难当地站起身,说:“我去寻个房间更衣。”
玉修罗坏坏地问:“湿了吗?”
包谷大惊,玉修罗怎么她的底衫被血染湿了?她怔愣地问:“你怎么知道?”下意识地瞥了眼玉宓,就怕她师姐知道她受伤跳脚。
玉修罗在心里惊叹一声,真湿了啊!她见到包谷那瞥向玉宓的眼神,赶紧说:“玉宓快去,你师妹湿了。”笑得都快跌下椅子了。
灵儿没好气地瞪了眼玉修罗,叫道:“玉修罗,你太坏了!”
玉宓见到包谷有异,起身,问:“怎么了?”
玉修罗焉坏焉坏地笑着让跪在身旁侍奉的侍婢领包谷去更衣,又悄悄传音吩咐了几句。
包谷应道:“无妨,没事。”便忙不迭地出了雅座,让那侍婢领路。
包谷在那侍婢的引领下出了主楼,那侍婢将包谷引给候立于主楼外的侍婢,又悄悄传音叮嘱几句,这才收着那名侍婢领着包谷前行。
那侍婢引着包谷往前走,柔声低问包谷有什么特殊吩咐没有。
包谷说她要沐浴更衣,让那侍婢着人给她备些沐浴的汤水。之后她便随那侍婢来到一座独立的小院,院子很雅静。一座法阵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无论视线还是神探都难以扫进来。包谷要沐浴更衣,对这院子的隐秘保护措施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这院子里的东西有点古怪,别人都在庭院中摆玉石桌,这院子却摆着暖玉制成的玉榻,玉榻旁还有露天的香浴池。就算有法阵隔绝,谁还在院子里露天沐浴啊,又不是下河游水。
玉宓不放心地跟着包谷踏进院子,问:“你没事吧?”
包谷摇头,说:“没事,只是那曲音歌舞有些扰人心绪罢了。”她绝口不敢提自己受伤的事。
玉宓心说:“你莫不是想让人侍寝?”她这话只敢在心里嘀咕。包谷是她师妹,又不是她道侣,她再不乐意也管不着包谷找不找姑娘呀!可包谷怎么能找姑娘呢?她想跟包谷说,“要不你凝神静气定定心神”又怕伤了包谷面子,只能决定自己厚着脸皮在这里杵着,不让包谷有机会找姑娘。
几名侍婢捧着酒菜灵果、香炉等一通物品进入屋中一阵忙碌,然后退了出来,问包谷是否需要服侍。
玉宓怕包谷点头,忙不迭地说:“不用,你们下去吧。”挥手把人全部赶走,关门!她说道:“你进去吧,我在院子里等着你。”
包谷进到屋门口朝里扫视一圈,见到屋子极大,且分出了寝居和客堂。寝居里亦有浴池,一道屏风隔阻了客堂与寝居间的视线。客堂里的桌子上备有灵果、吃食和酒菜。她怕玉宓等着无聊,便说:“师姐,你到客堂里吃点东西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便好。”说完,便入寝居室,取出灵石布置了一个小法阵隔绝外界窥探。她见到玉宓并没有要查验她受伤,而是坐在客堂那斟酒自饮,于是放了心。她身上的伤此刻几乎已经痊愈,只是之前流了太多血裹在衣服里,若宽衣之后让她师姐看见,准得吓坏。
包谷脱下身上的衣裳,将一身衣服尽皆收进储物法宝中,然后步入浴池洗清身子。
缭缭香气顺着香炉飘过来。这香很好闻,闻着让人很放松,她不由自主地多吸了几口。因为常年炼丹,她精通各种灵珍药草,闻着这香便不由得去辩识这香气中的成份,想着将来自己也配一份。她辩着辩着便感觉到不对劲,这香里似乎加了有催发人情念的灵药,而且,是龙欢草。传闻,龙性喜yin,这龙欢草算是这种药里面极强的一种,比合欢草可凶多了!
好在包谷常年服食灵珍宝药,体质早非寻常修仙者可比。莫说这龙欢草,便是强性再强的药她都不放在眼里。只是略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这地方果然是那什么的,就连进来沐浴更衣都有人点这混有六阶灵药制成的香!玉修罗居然还能经常往这跑!她不是有道侣的么?她道侣不把她劈了?
包谷爱干净,沐浴一向仔细,所以慢。即使她在这地方沐浴不习惯,加快了速度,待洗好时亦差不多用了两盏茶的时间。待她取出一身元婴期的服饰穿戴整齐出去时,一眼看见满脸泛粉、媚眼如丝,不停地用手扇散热的玉宓时惊得暗叫声:“坏了!”她把师姐给忘这了!那香……
香有问题,那酒?
包谷一步晃到玉宓跟前,往那已经喝空的酒中一嗅,果然有淡淡的味道。她一脸惊吓地看着玉宓,问:“师姐,你还好吗?”她赶紧去超大储物袋的药田中翻找有没有解龙欢草药性的灵药,她记得应该是有的。
玉宓“嗯”了声,悠悠说道:“这酒有问题。”
包谷抬头,惊愕地看着玉宓,说:“你知道这酒有问题啊?那你还喝?”
玉宓说:“酒是好酒啊,喝到一半才发现有问题,不喝也来不及了。况且,不是有你在这吗?唔,这药性好强。”
包谷很无语地看着玉宓说:“就算我能找到龙欢草的解药草,这酒、这香,里面还有别的成份,要给你弄解药也得开炉炼丹啊!”
玉宓凑到包谷跟前,双眼泛亮,说:“我就是故意喝的,没解药,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你就把我扔在这让我难受着,等我生生挨过药性发作不就好了?”
包谷:“……”她呆呆地看着玉宓,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无言以对啊。
玉宓幽幽问道:“包谷,你是不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