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修罗醉了好几日才醒,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修行境界居然莫名地从元婴二阶变成了元婴三阶,着意让她小小的惊喜了一把。她下床,随意地披了件外衫便奔到一旁隔离出来的小书房,搂住正在埋首玉卷处理追魂阁中事务的追魂阁主的玉颈,欢喜地说:“师傅,我的修行境界又涨了。”
追魂阁主两日前一直听着玉修罗叫她“迤柔”,听习惯了,乍然听到叫“师傅”这种略显生疏的称呼,颇觉有些不习惯、有点刺耳,又再听到玉修罗说这么没营养的话,顿时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玉修罗俯身将脸凑到追魂阁主的跟前,问:“不高兴?怎么了?”视线一落下去便看到她师傅的颈间有许多细碎的淡到几乎不可见的浅粉色痕迹。这些痕迹比肌肤的颜略深一些,若非她的眼力好、又凑得这么近,几乎看不出来。她顿时意识到自己醉酒后肯定把师傅折腾得够呛,不然怎么能这么冷淡呢?她结结巴巴地说:“呃……那个……我……我没……弄疼你吧?”她想咬舌头。她太知道她师傅虽然修行境界高、打架厉害,但是身子很敏感很怕疼的。
追魂阁主淡淡地说:“还好。”她顿了下,抬头看向玉修罗,说:“下次别再喝这么醉。”
玉修罗忙不迭地点头,说:“你知道我一向有分寸,基本上喝到有五分醉就不喝了。这次是酒好,又是朋友久别重逢,没止住。”她可怜兮兮地说:“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的。”
追魂阁主听玉修罗说得可怜,神情软了几分,说:“就算是朋友,你也欠下人家一顿酒。她们几个都是实心眼的人,值得一交。”
玉修罗连续“嗯嗯”了两声,又凑到追魂阁主的耳边轻轻地在耳垂上落下一吻。
追魂阁主被吻得耳根一痒,又瞥见玉修罗只随意披了件外衫内里空空一片□□,说:“去把衣服穿好,我这还有事要处理。少阁主,你这大醉三天三夜不醒,递上来的玉卷都积下了。”
玉修罗一听这是她师傅在代她处理事务,赶紧直起身子回去穿衣服,再不走就该被按进玉卷里了。
追魂阁主继续埋首处理事务,轻缓轻柔略带妩媚的声音徐徐飘入玉修罗的耳中:“玉宓找过你几次,我差人替你挡回去了。她似是想见包谷,我差人过去看过,包谷那边一直没动静,我瞧着有点不对劲,你亲自过去一趟,若有事便唤我。”
玉修罗听得她师傅话里的意思不对,忙问:“师傅,你觉得包谷会出事?”
追魂阁主说:“她没有修行功法,修行又全依赖灵珍辅助且略带激进不太注意用量,怕是容易出茬子。”
玉修罗听她师傅这么说,不由得替包谷担心起来。她估计她师傅看出包谷的情况不对劲,只是碍于身份地位、辈份上的差距不方便过去。她穿好衣服,对追魂阁主说道:“师傅,那我先过去看看包谷。”说完,便踏出了院子,直奔包谷的小院。她叩门,依然没有听到动静。这让她不由得怀疑包谷是不是不辞而别,或者留书走了?
作为少阁主,追魂阁的少主人,玉修罗对于自家院子的法阵还是很清楚的。
玉修罗没费多少功夫便将包谷院子里的护院法阵封住院门的口子打开,又在叫过包谷没得到回应后,一脚踹开了院门。院门一开,她的神念便探了进去,没在屋内的桌子上见到不辞而别的留书,倒探见床上呼呼大睡的包谷。她顿时一阵没好气,冲进包谷那房门敞开的屋子,调动灵力吼了声:“包谷——”
床上躺着的人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玉修罗皱眉,又去捏包谷的脸,捏鼻子,揪耳朵,依然不醒。手触在包谷的肌肤上,也略感微凉,比常人的温度略低。她往包谷的鼻息处一探,发现鼻息稳键,又略微放了些心。她再喊,包谷依然不醒。她注入一股神念想去探包谷的神识,把包谷叫醒,却发现包谷的识海中有重重禁制相护,那恐怖的气息令她毫不怀疑自己的神念若敢探进去绝对会被绞杀在里面。
玉修罗试着掐包谷的人中,用针戳手指,手指沾了水往包谷的脸上弹,都无果。
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在心里嚎了声:“真出事了!出大事了!”她赶紧传音她师傅,叫道:“师傅,你快来,包谷出事了!”又飞奔出去差人去把玉宓她们领过来。
很快,追魂阁主便出现在包谷的房里,问玉修罗:“怎么了?”抬眼朝包谷望去,神念迅速地从包谷的周身上下扫过,并未发现损伤,但马上她便看出不对劲,人怎么还躺着?
玉修罗说:“叫不醒,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想探她的灵海的,结果她的灵海有禁制。”
追魂阁主将神念探向包谷的灵海,结果刚探进去就遇到了南山一剑结下的禁制,还有玄天剑的剑气亦把包谷的识海锁了个严严实实。以她的修行境界却无惧南山一剑结下的禁制,但若在里面起冲突,神念过招,便是能胜,她亦讨不到好,还容易伤到包谷并不强大的神魂和识海。她走到床边坐下,抬指落在包谷的腕指上再次探过包谷的脉象,再次确认包谷的身体没有损伤,只是神魂似乎陷进了一种类似于沉眠的状态。
不多时,玉宓、灵儿、多宝灵猴便急匆匆地来到包谷的房间。灵儿和多宝灵猴直接落在床头。
玉宓匆匆向追魂阁主行了一礼,冲玉修罗颔首打了个招呼,说:“刚才听得人说包谷似乎出事了,她怎么了?”视线落在包谷身上,神念迅速扫过包谷全身,见到包谷身体似乎无恙,不由得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追魂阁主看向玉宓,问:“包谷的神魂是否曾经受过损伤,或者是曾经受过很大的刺激?”她见玉宓面露困惑之色,说:“包谷的意思陷入了浑噩陷入沉眠中。”
玉宓低喃一声:“怎么会这样?”她又看向追魂阁主,问道:“怎样才能唤醒她。”
追魂阁主说:“最简单的法子便是进入她的识海、唤醒她,不过她的识海有诸多禁制,便是我都难以进入。”她说话间,又寻出金针,缓缓地施入包谷的百会穴。针入七分,包谷依然未醒,追魂阁主又连施数针,包谷依然丝毫没有反应。她说道:“她对痛感都没有一丝反应。我并擅不医道,如今,也没办法。以她这样的情况,只怕很难自己觉察到不对劲醒来,我甚至怀疑她还没有意识。她这情况是最难最凶险的一种,放眼玄月古城,只怕仙门的神医长老或许还有法子可想,可你们玄天门与仙门有灭门之仇……”送包谷去仙门求医,那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玉宓摸出一块传音令牌,说:“也许圣姨有办法。”说罢,注入灵力与传音令牌中与紫云姝联系。
过了好一会儿,传音令牌才连通,结果传出的是略带*的“嗯……”的一声。
追魂阁主和玉修罗听得这声音,顿时眼神微妙地互看了一眼。
玉宓对那一声“嗯”没什么感觉,只问:“小师叔,圣姨在不在?”
传音令牌中只有低到几乎以在场几人的修为都快听不到的喘息声响起。
追魂阁主听得这喘息耳,脸颊微红。这大白天的听别人那什么事的声音,也太……
玉修罗则朝外看了看天色,暗中传音追魂阁主:“白日纵情……”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追魂阁主心肝儿直颤,唯恐这小祖宗又学坏一样!
追魂阁主冷冷地瞥向玉修罗,那眼神和脸色都写着两个字:休想!她见玉修罗深吸口气,眼珠子一转,似乎又要开始嚎着撒娇,冷冷地扭头,将视线落在包谷身上。
玉修罗看到那躺着的包谷,那心思便一下子被掐灭了。
传音玉符中终于有声音响起:“什么事?”
玉宓听到妖圣的声音,便觉找到了主心骨,把包谷的情况大概说了遍。她还没有说完,紫云姝的吼声便从传音玉牌中传出来:“不是让你看着她吗?都说了她不愿让你跟,肯定是哪里不对劲——”
“姝儿……”妖圣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紫云姝的吼声。
追魂阁主和玉修罗听到传音符中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又互看了一眼,眼里写着:果然。当年妖圣出现在玄月古城外救走紫云姝的事,她们是知道的。刚才听到玉宓唤“小师叔”听到那一声*的□□,便往那猜测去,如今听到妖圣的声音,便证实了。
玉宓问:“圣姨,眼下怎么办?”
妖圣说:“我给你的锦囊还在身上吧?”
玉宓说:“在。”
妖圣说:“你把锦囊打开,里面有一道神符,你将神魂附于神符中进入包谷的灵海去把她唤醒。符效消失前,你必须退出她的识海,否则符效一失、你的神魂失去保护,必然遭到各种禁制力量的绞杀!”
灵儿问:“玉宓姐姐进去的危险吗?”
妖圣说:“符效消失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包谷……还有,借此机会,去看看包谷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样的吧。”
玉宓若有所思地问:“圣姨,你早料到包谷会有这一劫?”
“未雨绸缪吧,没想用上了。”
玉宓听得妖圣的话似有几分感慨,叫了声:“圣姨。”
妖圣低叹口气,说:“玉宓,我不想包谷有事。当年,你真的伤她很深。把她救回来,我不想看她越走越远,最后,再也回不来。”说完,妖圣便掐断了与玉宓的联系。
玉宓怔然许久,她才回过神来。从储物玉镯中取出妖圣给她的锦囊,在里面取出一道神符。这道神符是由她师公所绘,里面却凝聚了她师公、圣姨和南山一剑的气息,甚至还隐隐有包谷的气息。她催动神符,将神魂投入那道符光中,投进了包谷的灵海中。
她只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扇门,门后坐着南山一剑、紫天君、妖圣,还有一片迷迷蒙蒙的玄天剑气笼罩在前路上。她知道,这些都是昔日南山前辈、师公、圣姨结在包谷丹田中的禁制,那团弥漫住前路的玄天剑气只怕是包谷本身的自我防御手段。此刻,他们俱都一片安静,唯有一股分外强大、恐怖的气息在告诫外来者莫要轻易擅闯。
裹在她“身上”的那道符带着她从南山一剑、紫天君、妖圣和剑气中穿过,她只感到一阵恍惚,然后便出现在一片黑暗中。漆黑的世界飘着小雨,被黑暗弥漫的世界看不到一点光,若说有光,唯一的光源便是自己身上的符光和灵魂光芒。
雨飘飘扬扬地下着,洒落在地上,将地上湿成一片泥泞。
整个世界一片除了黑暗、小雨、泥泞,便再无它物,甚至连点声音都没有。
她知道包谷如今性子淡、冷冷的,可她知道包谷还在乎他们,在乎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知道包谷还在努力地修行,还在悉心经营着那些经营买卖。
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昔日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是开心还是难受总是笑着的包谷,她的世界已是如此沉寂,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雨,只有这漫天细雨。
玉宓立在黑暗中,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玉宓不知道包谷的世界会是这样的!
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知道黑暗中有什么,她摸黑往前走了几步,黑暗便让她再难迈下步去。这沉寂的黑暗,似乎让人的魂魄都要沉沦下去,黑得让人绝望。
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害怕和黑暗中涌来。
她是战神,她的战力再强、她的境界再高、她的剑术再精湛都派不上任何用场,没有丝毫用处。此刻面对这直袭神魂的黑暗,这种要将她神魂湮没的黑暗令她自灵魂里感到恐惧和颤栗。
她不想害怕,但人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有着本能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