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勇的一声冷喝倒是吓住了正要撒泼的金大嫂,成婚多年,金大哥通常是不理他,但是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不过嚣张惯了的金大嫂也只是愣住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但到底是怕真把金大哥惹恼了会揍她,也没再当面撒泼。只嘴上骂骂咧咧的回自己屋子收拾了几件衣服,回娘家去了。
看到外面已经漆黑的天色,金大娘到底是担心儿媳的安全,要大儿去把人拉回来。
“娘,你甭管她,咱们又没咋地她,是她死活非要闹。家里两个侄子整天当成宝,对咱家狗蛋一点都不上心。有她那样当娘的吗?这次她回去也好,也好让她看看清楚,她那个嫂子有多待见她?”
话虽然说的没错,但金大娘总归是怕人在路上遇到啥事儿,想了想就对儿子说
“你在后面跟着,看她确实进了她娘家的门,你再回来。左右也不过二里路,二勇你跟你大哥一起。”
金大勇本来还不十分想去,但在老娘的坚持下,就被二弟拉了出去。
二人本意是要护着金大嫂的安全,但乌漆嘛黑的村路上金大嫂刚开始因为心里的那股气还没觉得害怕,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两个男人。她走快,后面的两人也跟着走快。她走慢,后面的人也学着她慢了下来。
确定两个人的确是在跟着她,金大嫂吓的跌跌撞撞的开始往前跑,但是村路本就不平整,于是三步一个跟头,五步摔一跤。到她娘家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全是泥土不说,头发也散了。如果不仔细看,活像个叫花子。
金大嫂在娘家住了十来天,金家也没人去接。刚开始那两天,她嫂子对她还算是客气,毕竟这个小姑子以前每次回来可是没少带好东西的。而且,小姑子的婆家攀上了一门好亲事,以后自己家少不得还要小姑子家提携一二。
只是如此过了几日,她嫂子才觉得不对劲,就算是两口子生气,这都回来几天了,也该来接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还没见金家来人呢?渐渐的,她嫂子对她就有些不耐烦了。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阴阳怪气儿,摔摔打打的。
又过了几天,看还没来人接。她娘家嫂子坐不住了,把金大嫂堵在屋子里,要她说实话。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姑子不是跟姑爷一个人闹脾气,是跟整个金家闹脾气呢。回来之前还跟婆婆顶了嘴,这是被婆家赶回来了。当下气的不行,一根指头差点没把金大嫂的额头戳个窟窿。
“你家小姑得了那么好的亲事,你不说好好的巴结着、供着她,你还敢当着你公婆的面想望她的东西,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屎?”说完还把金大嫂的娘也扯了过来
“娘,你看看你这个好闺女,这是被金家赶回来啦!还瞒着不告诉咱们,就这么安心的在家骗吃骗喝十来天。这要不是我觉得不对味,过来问她,她还要瞒着咱们呐。”
金大嫂的娘听了媳妇的话,一双三角眼顿时立了起来
“你嫂子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是被金家赶回来的?”
看到她娘的样子,金大嫂也有些怂,唯唯诺诺的道
“没有,娘。不是赶出来的,就是我跟大勇生气了,我想回来住几天。”
“好了,你也别再这蒙我这个老婆子了,我家穷,没那么多粮食给你吃。赶紧回你自己家去。从小就是个没眼色的,没看到你哥嫂养活两个儿子有多不容易,咋还想着回来吃娘家喝娘家的来了。”
这些话,以前是金大嫂她娘经常说的,她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过,自己是金家人,自然是该吃住在金家。
但是想到,回来之前婆婆给小姑说的那番话,再想想自己当初成婚时,自己娘给的嫁妆,只有一床被子,一双枕巾,一身衣裳。金家送来的聘金,娘是一个铜板都没给自己带回去。就连换洗的里衣都是到了金家后婆婆为自己重新添置的。
一瞬间,金大嫂的心里涌上了委屈,和对自己爹娘的些许不满。
“娘,我以前哪次回来没给家里带好东西?就连你头上戴的簪子,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不都是我置办的?只不过这一次回来没带东西回来,怎么就成我故意在家骗吃骗喝了?”只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她娘一个巴掌扇到脸上。
“死丫头,这些年我给你脸了不是?如今你是越发的猖狂了。有这性子怎么不在婆家使,跑到娘家发什么疯?你以前拿回来的东西是你乐意拿的,我有说过要吗?”说完把头上的银簪子拔下来扔到了地上,三角眼睛看着捂着脸的女儿冷冷道
“拿走,真当我稀罕你的破烂玩意呢!”
金大嫂捂着脸看着被她娘扔在地上的银簪子,这是她生下儿子后,婆婆奖励她的一根银簪子。她稀罕的紧,因为那是她唯一的一件银货。
那年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她特意戴上婆婆送的银簪子,心里美滋滋的。她娘看到后,说自己那么大年龄了还没戴过银簪子呢,还是闺女有出息云云。
听到她娘的话,她把簪子从头上取下来,在手里摩挲了好久,虽然心里很不舍,但最后还是送给了她娘。
她娘当时是怎么说的呢,金大嫂使劲的想。是了,她娘当时不要她的簪子,是她非要给的。
“哎呦,我不要,这是你婆婆送给你的,我要了成什么样了?再说了,娘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年,要死的年纪了还戴这些好东西做什么?你正年轻,戴着好看。”
本来还有些不舍得的情绪,因为她娘的这几句话瞬间烟消云散。强硬的把银簪子插在了她娘的发髻上
“娘,您只管戴着,我看谁敢说啥。这簪子既然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在她的强势下,她娘才很不好意思的把簪子收下。其实她娘也没主动收那个簪子,是她把簪子插在了她娘的发髻上,她娘只是没有主动取下来而已。
像这样的事情有很多回,她娘从来没主动要过她的东西,都是她主动给的。
金大嫂说不清现在的心情是什么,但有种情绪她能分得清楚,那就是后悔。抬头看着她娘,眼睛有些红的问
“娘,这簪子你真的不要了?”
“哼,本来我就不稀罕,要不是你非得给我,我都懒得戴。”金大嫂的娘自问把女儿的性格摸的透透的,说话是一点都不客气。
“那好,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还拿回来吧,别让您辛苦戴着了。。”金大嫂弯腰拾起那个沾了些土的簪子。
听到金大嫂这样说,她娘家大嫂倒是先急了,忙开口劝道
“娘、小妹,你们俩这是做什么,亲亲骨肉的娘母子,怎么说着话还吵了起来。”说完,又看向婆婆
“娘,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妹送你的簪子你多稀罕啊!逢人就说这是闺女孝顺的,怎么当着自己闺女的面反而堵气说这样的话呢,要我说还是快些戴上吧。”说完,就要从金大嫂的手中拿走那个银簪子。却不想被金大嫂给躲开了。
“小妹,你这是做什么?真跟娘置气了?”金大嫂的娘家嫂子有些不悦的说
“没有赌气,是咱娘说不稀罕的,我就不勉强她戴了。”金大嫂淡淡的说。
听到女儿这样说,金大嫂她娘的火气瞬间上来了,对着金大嫂道
“好、好,你婆家攀上了好亲家,我这个老娘说不得了,说两句你还来了脾气了。带着你的破簪子给我滚,滚回你们金家去,以后再也别登我们这些穷亲戚的门,我死了也不用你披麻戴孝,我只当没你这个女儿。”骂着骂着,她倒是先痛哭起来。
只是,这次不论老娘怎么哭,怎么自贬,金大嫂都觉得挺没意思的。如今她脑子里只会想,她婆婆会用这样的方式拿捏金小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