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到点了,我真得离开圣山了。”
桂折圣山外,风中醉有被北北的鬼脸震撼到。
可爱狗这称呼在圣山一方的人嘴里蹦出来,不管听多少次,还是感觉太逆天。
他默默将镜子挪向侧边,拍了一些别的镜头,不敢让北北尴尬。
哪怕北北狗叫完反应过来后,已羞得脸色酡红,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镜子上。
北剑仙何故又这般作态?
自己方才又缘何口出狂言?
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就是因为接触了受爷和天人五衰。
这俩祸害,一个会直接操控人。
另一个只要人没死,听说衰败之力和血世珠的力量便会留有残余,然后隔空指引人走向死亡。
之前风中醉扛镜子,凭一腔热血在传道,只觉拍点剑仙之战这事儿真新鲜、真好玩。
现在新奇劲过去了,他开始思考生与死的哲学问题。
“风中醉是吧,过来。”
可还没等跟北剑仙告辞离开,不远处受爷一招手,风中醉刚欲提起的脚步僵住。
他心头闪过不妙的预感,扭过头去后,忙抢先道:“受爷,接下来应该不是剑仙之战,且牵涉众多,我们风家人无权进行传道了。”
这个时候,你知道你是个风家人了?
五域给听乐了,自受爷上圣山后,你的各般言论,好像也没考虑过风家的死活吧?
怎么,现在顾忌上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
哪怕知晓风中醉听不到传道镜对面的声音,这会儿所有人也都在隔空喊话:
“别走啊风中醉,硬了这么久,怎么关键时刻你反倒软了?”
“对啊,刚才你可是慷慨激昂的,那才是你啊风中醉,狗狗祟祟的不是你,你被指引了!”
“苍生大帝暂且搁下,接下来受爷要去的可是死海,这不也给我们传道传道,开开眼界?”
“死海啊,听说那是圣山最大的秘密,这真的能传吗……”也有人面露担忧,秘密明显有时候不能知道太多。
可终究还是不怕死的多。
说白了法不责众,平日里没机会一窥死海风景就罢了,也没人胆肥到敢去惦记这个。
现在有受爷带路,有风中醉举着大镜在前头扛伤害,后边观战的人只是路过不小心看了一眼。
就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这都怕,炼什么灵?
“别了,求求……”
风中醉低声哀求着。
他哪里不晓得受爷叫住他的意思,可他是古剑修,不炼灵,他是真怕!
死海也真不能播啊!
隔着一域,隔着镜子,耳边都收到了老家主严厉的传音警告,再三叮嘱务必要拒绝受爷,千万不能进死海。
这坑一踩进去,不管风家是主动还是被动,跳进麋早泉都洗不清了。
可瞧着受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风中醉脸色难看得要哭出来,谁能拒绝得了受爷哇!
“徐小受,我要杀了你!”
北剑仙在一侧羞于无地缝可钻,内心愤懑按捺不住喷薄出来,提着帝剑当头就劈了过去。
可对如今的徐小受而言,北北真就只是一个小北鼻了,不足为道。
他左手轻轻往侧边一推出,头都不带回,依旧留给传道镜潇洒的侧脸。
罹国持刃秒开秒关,牛犊磨角般气呼呼撞来的北北“哎哟”一句,莫名其妙就浮了起来。
“她这算挑战我了吧?”
传道镜的画面之中,受爷一脸无奈的摊开手,“她是北剑仙,我是第一剑仙,我们接下来会发生的战斗,传道镜一点都不关心吗?”
风中醉脸涨成了猪肝色。
北剑仙打得过您吗,您俩那一战,她可是连玉京城都整座赔掉了。
“那这样,还是跟之前一样。”
徐小受不想让风中醉为难,摆手一笑道:“你被我绑架了。”
五域于是看到,传道镜扭扭捏捏跟在了受爷的屁股身后,同北剑仙又并列成一排。
这画面未免有点熟悉。
此前受爷登顶圣山时,挟持的也是风中醉和北北。
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之中?
敢情中间经历了这么多,就连苍生大帝都出了面,亦无法扭转乾坤?
“不……”
圣山外,诸圣惶恐不安。
乾坤已经给被扭转了,但那是属于桂折圣山的乾坤。
天都给打碎!
圣山都给打塌了!
一句话操纵北北,一句话将风家绑上天上第一楼的贼船……徐小受今时不同往日也。
此刻之他,在苍生大帝南下之后,还有谁能阻?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宫装长裙的九祭神使,美目犹豫着,看向了方问心。
外援派的诸圣,六部仅存的代表奚,同样将目光投向方老。
苍生大帝不在。
仲元子陪同南下。
此刻圣神殿堂一方,所剩下唯一能打的,只有初代红衣方问心。
方老很强,此前玉京守卫战的时候,同鱼老一样没出过全力。
方老掌握有十大异能武器之一的白影铜钱,且进行出了“血影”。
如果他战力全开,还是能让受爷喝一壶的!
众人这般想着,聊有慰藉。
余光不小心瞥到受爷那带着微妙笑意投来的眼神,无不心头一沉。
画龙戟、碎钧盾、有四剑、焱蟒……
剑念、无袖赤焦手、巨人化、龙祖之力、天祖之力、吞噬之力……
奥义、奥义、奥义……
数不胜数!
根本计算不出来!
方问心或许能让受爷小小的喝上一壶,受爷若战力全开,能让在场诸圣连一壶都没得喝!
传道镜往那边一照。
诸圣不自觉往中间靠拢。
这画面让五域笑得前仰后翻,因为看上去,诸圣像是给照出了原形——原来是一群小羊羔被大灰狼盯上,畏畏缩缩在抱团取暖。
方问心瞄了一眼传道镜,再看向微微缩在自己身后的九祭神使,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您怎么也躲后面去了?”
他压低了声音,可老人家显然是真跟不上时代了,并不知晓光压低声音没用,传道镜还是能读来一切:
“您才是九祭神使。”
“您是现今圣山之上,唯一一位十人议事团成员,您才得作决定。”
九祭桂灵体闻声怔住,美目闪过一抹慌色。
本宫,也能作决定?
九大祖树所司各异,主战的从来都不是她九祭桂,而是血树、剑麻之流。
因而,九祭桂没当过“第一树”。
她从来都只会提建议,学不会拍板作决定。
她在圣山只负责蕴养气运、镇压大道、聚拢龙气,保证圣神殿堂长治久安。
这听上去神秘莫测、高深不凡,实际上九祭桂生来就会这些,不用刻意多做点什么,只要活在圣山,活着,就可以了。
这显得她无所事事。
此前道殿主看不过眼,还给她多分配了一项掌管圣山大阵的工作。
她也认真在学,努力成为一名天机树士。
没了。
九祭桂很咸鱼的。
她自己也知道,不同于鱼老有选择的咸鱼,她没得选择。
她生来如此,命格如此,无可更改。
她最大的爱好,是看着圣山的一个个小朋友们,吃着她的桂花糕长大。
作为当今五域扎根最深的祖树,她最强的战斗手段,是开辟战场和放逐空间。
便如此前,爱苍生命她放逐南域,将之当作他与徐小受的战场。
但她没做,因为无法舍弃掉这片土地。
而现在,一个从来只会关注小朋友们的日常生活有没有问题,末了天机术几十年也没有什么大长进只能算得上平平无奇的一棵树,要作决定了?
“本宫……”
九祭桂灵体回眸一瞧。
在座的诸位哪个不比自己厉害?
就连奚小朋友都召唤出那头可怕的白孽阎主出来过。
做决定?
本宫做不到呀!
“想必这位便是芳名满天下,雍贵盛世间的九祭桂阿……呃,九祭神使大人了吧?”
“小生徐小受,这厢有礼了。”
九祭桂灵体闻声娇躯一颤,抬眸望去时,见风度翩翩的徐小受彬彬有礼的捧胸致意。
太可怕了!
他表现得越平静,内在越疯狂!
一眼望去,九祭桂灵体仿佛望见了这个五域第一恶徒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恶堕。
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
他看上去,就像是要当着五域的面,把自己抱起扛走,藏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去一样。
“唔……”
九祭桂灵体非常成熟,这会儿却像个小朋友。
非但不敢出来,还怕生一般往方问心身后再缩了一下,美目藏不住的慌张。
衣冠禽受……不知道为什么,风中醉看着这一幕,脑海里自动蹦出了这个词。
他当然是不敢这么解读受爷的,以为自己误判了。
他只能跟在受爷屁股后面,勉力解释受爷在一众半圣之间,独独择出了九祭神使来问候的用意:
“很正常的问候,兄弟们,你们说是吧?”
“换做我是受爷……方老我见过了,其他人我看不上,除了北剑仙和奚大哥同为古剑修,我会多看几眼。”
“剩下的,就只有祖树了呀!”
风中醉给自己说得豁然开朗的,还给传道镜前的一些人普及了起来,“或许大家还不太知晓祖树九祭桂,我给你们讲一下,九祭桂呢……”
他的普及还没开始,便给受爷只斯文了一下,就彻底成为败类的说辞震惊到了:
“九祭神使大人,桂折圣山已被爱狗射毁,此地风水不好,明显不宜长居。”
“我有一杏界,杏界有一繁华城池,更有祖树相伴,道殿主都经常来做客的,想邀请您移驾过去吃一顿烛光晚餐……”
“您,可肯赏脸?”
放肆,徐小受,你好大的脸!
这个瞬间,五域传道镜前的观战者,齐齐沸腾了。
大家一开始还对受爷调戏九祭桂阿姨一事感觉好笑,因为后者太害怕了,反倒显得很好玩。
可不曾想……
受爷真想挖树!
他不是人,他是畜生哇!
那可是九祭桂,那可是祖树哇!
她镇压的可不止是圣神殿堂的气运,还有圣神大陆的,将她挖去栽种在你那什么杏界里……
那气运,不就成你一人独享的了?
哦,难怪受爷发迹这么快,原来每一个成功的爷背后,都种着一棵树?
“城……是了,受爷说的城,就是他搬的玉京城吧?好无耻啊,说得那么好听。”
“听说他的小世界混沌初生,里面已经有一棵祖树龙杏了,受爷怎的胃口这么大,有龙杏还不够,还要九祭桂?”
“可恶啊,我也想进杏界,我也想被受爷请到去他的世界里去生活,为什么我当时没在玉京城!”
“好像有票出来了,最近刚传出来的风声,但卖得很贵,好像还得经过一个‘李大人的入界考核’……”
“李大人?那是谁?”
“不知道,但能倒卖杏界的入界门票,怕是身份地位都不简单,有可能是龙杏化身,在嬉游红尘!”
“嘶,这么一看,也是个机会啊……圣神大陆没有拼劲了,到处都是囚笼,去新世界开荒,我喜欢的呀!”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吼?”
有人讨论得起劲。
有人看着讨论得起劲的家伙直皱眉。
但更多的人是颇有兴趣的参与了有关“杏界”的讨论。
是的,五域各地传道镜,在受爷剑指九祭桂的同时,不约而同冒出了许多个掌握有“小道消息”的家伙。
小风轻轻这么一吹。
“杏界入场门票在贩”、“炒得很离谱”、“贵的东西那肯定有贵的道理”、“最适合炼灵师长居的世界”、“不用上圣山,两大祖树指点你修炼”等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九祭桂灵体俨然是没想到,她只是害怕的缩了一下,已经给某位李大人缩进杏界两大祖树的名列之一了。
对于徐小受“可肯赏脸”的一问,她是连回应都不敢。
人可以菜。
但忠言不可以记不住。
九祭桂灵体很信任道穹苍,她记得以前道穹苍小朋友说过,碰上徐小受,当哑巴就好了。
可她当得了哑巴,方问心等半圣不能再装聋子了,是时重喝出声,试图喝醒徐小受的不臣之心:
“徐小受,你想干什么!”
身后方,一众外援派的半圣,忍无可忍也相继发声:
“她可是祖树!”
“镇压的可是圣神大陆的气运!”
“放肆,你个小贼,难不成你还想强抢不成,当真以为我圣山无人?”
风中醉手一拍额。
有时候,他是真不知晓这些半圣是给受爷操纵了在演戏,还是下意识的高贵惯了。
但凡现在圣山有人,受爷何至于此?
“你们这些家伙……”
徐小受失笑摇着脑袋,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在阻止自己,还是在诱惑自己。
这一声声说的……
但凡她不是祖树,我要她何用?
但凡她聚拢不了一界气运,我要她何用?
现在想要抵抗我,你就跟我谈正义,提道德,以前想杀我需要师出有名的时候,“小贼”这词,那用得还算轻了!
“很明显,我并不算一个好人,不是吗?”
五域注视下,受爷大大方方承认了他那已被定义了的身份,“我是圣奴二把手,是天上第一楼的楼主,我做事,需要守你们的规矩吗?”
全场哑口无言。
九祭桂灵体眼神彻底慌了,纤手紧紧攥着方问心的后衣,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柔声颤颤:
“不要……”
徐小受话锋一转,拂袖断言道:“当然,我徐某人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作出强抢祖树之举,这和圣某殿堂掠夺鬼兽自由之行,有什么区别?”
方问心等脸色一黑,正欲驳斥,发觉在对面青年那若有若无的恐怖气势引导下……
诸圣三缄其口,愣是连嘴巴都张不开,声都发不了一句。
“我只会邀请。”
徐小受微微一笑,神情诚挚地看向九祭神使,很快用眼神安抚了对方慌张的情绪,恳切道:
“九祭神使,晚辈正式邀请您入驻杏界,此事已和龙杏前辈商议过了,他无有异议。”
“我们的诚意极足,只要您点头答应,杏界当场改名,改成‘桂界’都可以,您看如何?”
九祭桂灵体松开纠结的裙摆,连连摇手,慌不择言道:“不必如此……”
太隆重了!
这真的太隆重了!
在九祭桂的视角里,徐小受小朋友已是大陆极为厉害的人物了。
能和道穹苍小朋友斗,能和爱苍生小朋友斗,这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他的这番话,简直无异于只要自己应下这一邀,圣神大陆改名为九祭大陆!
何德何能?
何至于斯?
本宫,只是一棵九祭桂……
“那遵照您的意思,‘杏界’不改名也可以……哦?”徐小受后知后觉般眼睛一亮,“这么说的话,九祭大人是答应晚辈的请求了?”
不!
不可以答应!
方问心、现场诸圣、五域世人同时惊恐,害怕徐小受使用指引,胁迫指引九祭神使点头答应。
如此,就给了他名正言顺强抢祖树的由头。
但显然,大家伙们高估了九祭桂,也小瞧了受爷的品格,他哪里会胁迫啊?
“如果您答应就摇头,肯定就点头,晚辈谨遵您的意愿。”
“不……”九祭桂连连摇头,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末了又连连摇头:“唔……呜呜呜!”
她像是突然给人毒哑了,瞪着一双漂亮空灵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徐小受。
半晌,半句话说不出来,倒是眼泪都要憋出来了,可怜兮兮,泫然欲泣。
“我明白了。”
“您答应了我的邀请,也肯定了我的诚意……这是晚辈的荣幸。”
徐小受点头致意完,原地掏出画龙戟,冲到九祭桂本体那去,直接弯腰铲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