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云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嘉兴城北二十里处的荒野之上。
方七佛的五万人马摆成一副巨大的“V”字型战阵,在震天的喊杀声中,终于全速冲向了三万西军所组成“八门金锁阵”。这五万义军人人头戴黄巾,一眼便可看出他们乃是方腊手下的精锐之师。
面对近两倍于自己的敌军,摆好了阵形的三万西军却出奇地平静。这些西军训练有素,又久经战阵,面对蜂拥而至的农民军队,他们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底的。
不消片刻,义军的先锋已经冲到了八门金锁阵前,而他们的两翼则呈包围之势迂回到了西军大阵的东西两侧。两支军队眼见便要撞在一起。
而在此时,一直安静的西军也终于有了动作,只见王禀示意身边的传令官打出几个旗语,阵中的弓箭手便朝着冲过来的义军几轮抛射。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般地铺向义军,义军之中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不过这些义军精锐显然与之前的那些乌合之众区别甚大,虽然不断地有自己的同伴中箭身亡,可他们依然嚎叫着向前冲来。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面对面地纠缠在一起。由于这“八门金锁阵”是由一个个的作战小组组合而成,这些小组之间留有一定的空隙,义军冲上来之后,自然而然地便沿着这些空隙向中军杀去。
“果然是些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王禀叹道,“传令!启动阵法,将冲入阵中的敌军统统绞杀!”
随着王禀命令的传下,原先静立在地的一组组西军开始有规律地来冲杀起来。如此一来,原先阵中的空隙开始不断地变化,那情景便如一台绞肉机内的刀锋开始转动起来。
冲入阵中的义军随之便被冲散开来。
义军无论素质还是装备均与西军相差甚远,他们冲入那“八门金锁阵”之中后突然发现他们面对不是一个个的单体,而是一队队由刀盾手、弓箭手、长枪手组成的作战小组。这些西军士兵之间配合甚是娴熟,刀盾手主防,长枪手主攻,躲在中间的弓箭手时不时地会放出几支冷箭。更致命的是,这些小组之间虽在不断地移动,却也在相互配合,这就使得冲入阵中的义军不断地在腹背受敌。
这对于作战经验严重不足的义军来说,不啻陷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修罗屠场。于是在杨帆的眼中,蜂拥而入的义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批批地倒了下去。能够勉强支持的,果然是杨帆先前指出的吴邦、邓元觉、石宝等人,这几人皆有万夫不挡之勇,进入阵中之后,早已弃了坐骑,各展自身绝学,四下冲杀,以期能将西军的阵型也冲乱一二。
而西军的伤亡,也绝大部分拜这些人所赐。见到这种情况,王禀令旗一挥,便有阵中几十个高手脱离了自己小组向吴邦等人粘了上去。
义军士兵仍然在前赴后继地冲向西军的大阵,而这“八门金锁阵”又不同于其他守阵,它的周围时不时地出现一条条通向阵中的间隙,冲到阵前的义军不管愿意与否,都被后面冲来的同伴挤入阵中。如此,这“八门金锁阵”便如装了一条条输送链条的绞肉机,将一个个的义军士兵绞入阵中,然后屠杀。
战争便是如此,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不过两刻钟多的时间,便有两万义军卷入了阵中,而阵中的西军只以很小的伤亡代价便已重创这两万义军。
杨帆立于中军之处,看着这等规模的残酷肉搏,眼角也忍不住跳了几跳。
“哈哈!杨大人,你看我这‘八门金锁阵’如何?”王禀见胜势已定,自得地朝杨帆问道。
“还不错!”杨帆敷衍似地答道。
王禀闻言心下有些不悦,呵呵两声后又道:“若大人是那方七佛,手握五万重兵,可否能破我这‘八门金锁阵’?”
杨帆听王禀这语气,显然是对他刚才的敷衍有所介怀,他微微一笑,道:“我若是那方七佛,可不会让手下这么来送死。”
“噢?这么说来,大人是有破这阵的法子了?”王禀打蛇上棍道。
杨帆心道:当然有法子了,莫说我将来要组的火器部队,便是给我一支几千人的骑兵,破你这阵法也容易得很。只不过,这两个条件方七佛却一个也不具备,他除了硬拼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破这阵法只宜远攻不宜肉搏。所以我若是方七佛,见了将军这阵势,立马便会调头而逃。”杨帆摊摊手道。
听杨帆这示弱之语,王禀心情大好,哈哈笑了两声,便继续指挥战斗。
此时的方七佛则没有这般轻松。他虽然对西军的骁勇早有耳闻,却也想不到竟是厉害如斯。看着一队队的手下士兵湮没于那地狱般的八门金锁阵,他的心便如万条毒虫在咬噬。
“方帅!我们应当收兵了,兄弟们的装备与官军相差太多,这样子冲下去,与飞蛾扑火何异?”身边的参谋提醒着方七佛。
方七佛暗暗叹息一声,道:“这等情势我又岂会不知?可这收兵又岂是那么容易?若是找不准时机,让弟兄们乱哄哄地往回跑,那可就只有被追兵屠杀的份。你难道没有看见,官兵在那大阵之后伏有不少的骑兵,而且这些官兵训练有素,我相信他们在片刻之间就能将这防御的阵形转变为进攻的阵形。”
“那该如何是好?请方抓紧明断!”参谋急道。
方七佛点点头:“传令未进入阵中的将士就地结阵防御。缓缓地与官兵拉开距离。”
参谋应了一声,正待将命令传下,却又问道:“那阵中的兄弟们呢,是否也让他们撤退?”
方七佛摇摇头:“如今也只有壮士断腕了。只有阵中的兄弟们依然拼杀,才能为外面的兄弟争取撤退的时间。”
参谋望望前方那仿如噬人魔兽的大阵,痛苦地应道:“是!”
随着方七佛军令的下达,义军的冲势也渐渐变得缓慢,继而阵外的义军开始分三路结阵,并慢慢地后退出西军大阵的攻击范围。
“这方七佛果然有些谋略。”王禀望着义军的变化道,“若是一般的将领,此等时候早已鸣金收兵。哈哈,那样的话,咱们便可趁乱冲击,一举将这几万贼军击溃。不过,这方七佛居然懂得在撤退之时组阵掩护,且战且退。看来今日咱们无法毕其功于一役了。”
杨帆笑道:“今日斩杀了方七佛的两万多精锐,可谓是大捷了。咱们来日方长,剿灭他们也不急在今日。”
正说话间,便听义军那边响起了鸣锣之声。
王禀忙道:“哈哈,贼军要撤退了!不过,想走也得留下些利息。传令:让埋伏在阵外二里之处的骑兵缀上逃走的贼军。将冲入阵中的贼军全部斩杀,然后全军变锋矢阵,给我衔尾追杀!”
王禀命令刚下片刻,仍在运转着的八门金锁阵便开始有秩序有发生了变形。原先一个圆形的大阵,逐渐变为方形,而前锋部队则呈现出一个箭矢模样,随时可以直插敌人心脏。
便在这变阵的过程中,困于阵中的大多数义军已被斩杀,只有少数武功高强者,在听到方七佛的鸣锣之声后,依仗了自身的勇悍,杀出血路,破阵而出。
而奉命撤退的义军此时也得到方七佛的新命令:向他的中军之处靠拢。他必须将所有的将士聚拢起来,否则很容易会被官军的骑兵分割继而被追来的步兵轻松消灭。
当一队队的义军将士基本靠拢在了方七佛的周围之时,急促的马蹄之声,由远而近:王禀安排的两千余骑轻骑呼啸而来。
不过这种轻骑兵是不敢冲击摆好了阵势的步兵军团的,王禀的这支伏兵缀上方七佛大军之后,只是在其两翼来回骚扰,备有弓箭的骑手,则不时地在飞驰之中向对手放上几支冷箭。
由于义军没有溃散,这支骑兵的作用便主要是牵制义军的撤退速度。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这点。在他们的牵制下,王禀的步兵军团很快追了上来。
两军再次交手,自然是义军吃下大亏。无奈之下,方七佛只好分出一部分部队殿后,拼着牺牲这部分义军,掩护了大部队的撤退。
日头高高地挂在了中天。
击杀了方七佛五千多殿后部队之后,王禀便下令不再追击。此时已过正午,所有将士经过一上午的厮杀,皆已疲劳,需要修整。再说,此次战役虽未打成歼灭战,但也战果辉煌,足以让所自己还有所有将士得到一个不错的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