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做特务的人有什么与平常人不同的地方。
那大概就是直觉。
什么是直觉?
它是不以人的意志所控制的特殊思维方式,它是基于人的职业、阅历、知识和本能存在的一种思维形式。
有时候,它甚至只是个人脑海中凭空闪过的念头。
这种念头,往往被某些人、某类人所依赖。
顾青知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凭借直觉做事,但他却实实在在的从季守林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他离开季守林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之后,立即打出数个电话。
挂断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顾青知才知道季守林为什么只对他说了一半的话。
孔九如确实出事了。
孔九如从沪上76号好不容易跳出来,来到金陵区之后,他成为了一方土皇帝,野心勃勃的孔九如开始积极组建个人武装,并四处收集枪支。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皆被收进一双眼睛里。
这双眼睛,就是与他一同就职的的汪伪特工肖一诚。
肖一诚是金陵区的总务处长。
其实,他是丁默邨的人。
孔九如投靠李士群,被李士群派到金陵区当区长,丁默邨怎么可能就此甘心?
他让派了肖一诚来监视孔九如。
肖一诚将此消息传递给丁默邨之后,丁默邨立即将孔九如私募武装的消息传给了汪精卫。
汪精卫立刻传手谕给丁、李二人,要求即刻将孔九如撤职查办。
丁、李二人一个电话打到南京,谎称召孔九如到沪上开会。蒙在鼓里的孔九如刚抵达上海,就被76号的人“接”走了。随后,被关押了起来。
顾青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他不断回忆着自己与孔九如和肖一诚的交往,生怕这件事会牵扯到自己。
随后,顾青知又提起电话,给远在沪上的某位76号的“好兄弟”打过去,他要打探打探消息。
“顾老弟,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几分揶揄的笑声。
顾青知干笑道:“没事就不能叙叙旧?”
“得了吧,你想问什么我知道。”
顾青知呵呵一笑。
“这件事牵扯不到你,做好自己的事儿,别坏了主任的大事。”
顾青知立即干脆的说道:“明白,明白。”
说罢,顾青知只听得对面只剩下“嘟嘟”声。
顾青知放下电话,走到窗边。
尽管知道这件事牵扯不上自己,可他心中依旧有忧虑。
他之所以能够担任江城站总务科科长兼任警卫队队长和稽查股股长,都是因为他与季守林之间那一丝玄妙的关系。
而这层玄妙的关系正是拜孔九如和肖一诚所赐。
现如今,孔九如出事,肖一诚这个告密者的解决尚不清晰,但他与季守林之间的关系确是实实在在的断裂。
季守林如果想完全掌控江城站,他完全可以不考虑自己,从而拉拢魏冬仁,抑制章幼营。
如果季守林对魏冬仁释放缓和的信息,魏冬仁肯定不会拒绝。
顾青知摩挲着下巴,一道新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该如何破局,却又能够利益最大化?
……
与此同时,季守林同样站在窗台前。
他手上夹着半截烟,怔怔的看着江城站大院里来来往往的人。
孔九如失势,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终于可以摆脱控制,可以在慢慢完全掌控江城站。
不过,要想完全掌控江城站,就必须要有自己人。
季守林思虑了很久,他意识到他在江城站并没有心腹。
唯一一个能与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的顾青知,却不是他能够驾驭的。
所以,他在得知孔九如失势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看看顾青知的状态。
可惜,他并没有在顾青知身上看到任何颓废的样子。
这也更加奠定了顾青知与李士群关系不匪的流言。
正当季守林想入非非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突兀的响起。
“哪位?”
“季处长,是我。”
季守林眉头紧锁,他听着对方的声音的确比较熟悉,但却一时间忘了对方究竟是谁?
并且,对方一上来就叫自己处长,想必是在金陵时候的旧识。
季守林在金陵的时候是中间派,并没有什么值得信赖的旧识,唯一的值得信赖的旧识就是金陵区行动处的副处长高炳义。
“高处长?”季守林不确定的试探道。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季守林呼唤他“高处长”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是我,高炳义。”
季守林确认对方的身份之后,眉头紧皱,他无法确定对方此时打电话过来是什么用意。
“高处长,您有何指教?”
“季处长,指教可不敢当,我现在已经不是行动处的副处长了,孔九如的事情牵扯到了我,你知道我的,我也是受的无妄之灾……”
“哦?”
季守林略略吃惊。
他倒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季守林与高炳义在金陵的时候,都是属于那种中间派,高炳义能够担任行动处副处长也是各方博弈的结果。
想高炳义这样的棋子,他们可以随意安插在任何位置上。
“季兄,老弟现在是走投无路了……”
季守林略略沉吟道:“高处长,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又何必担忧?孔先生的事情也有略有耳闻,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都是未知之数。”
高炳义急忙说道:“季兄,我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金陵。”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季守林自然能够听出高炳义话中透露出来的用意,但他故意不接高炳义的话茬。
因为,他尚不清楚高炳义的真实状况,更加不了解高炳义的底线。
对这样一个任何情况都不知道、不了解的人,怎么可能随意“捞”过来?
但,季守林也不想直接拒绝高炳义。
于是,季守林意味深长的说道:“高老弟,你安心在金陵待着,我相信上面一定会有说法的,并且,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得有耐心!”
高炳义暗叹一声,他何尝听不出来季守林宽慰自己、敷衍自己的话术?
只是,他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高炳义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老兄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一定,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