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闭门歇业,真正遭受到危机的还是江城的老百姓。
吴老三一家住在城西边缘,家有年迈老母和病妻,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
“儿啊,米铺还在歇业?”
年迈的老母亲看着吴老三沮丧的模样,眼眶中忍不住的泛起泪花。
吴老三轻轻哀叹一声,一家五口人,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吃丁点干的,甚至连稀的都不敢多喝。
“儿啊,为娘老了,去也就去了,可翠姑和两个孩子你得管啊!”老母亲哽噎道。
吴老三何尝不想买米?
可是,他根本买不到。
他也曾想过偷偷去城外的乡村搞一些稻谷,可是隔壁的丘麻子昨天偷偷溜出城背了半小布袋稻谷回来,他在城门口被检查的日本兵发现携带粮食,当即都抢了他的稻谷,丘麻子在争夺的过程中被日本兵一枪打死,横死在城门处,至今无人敢去收尸。
吴老三想想都后怕,他如果出事了,那这一家四口,可都得饿死。
现如今,他还能拖着身体去弄些残羹冷炙回来充饥。
自从城西两家米铺停业之后,他们家很难再从其他地方买到一些陈年碎米,尽管他愿意用高价去求购,却也购买不到。
日本人对城内的粮食管控是十分严厉的,关门停业的两家米铺都是铁杆的汉奸,他们以高价卖给百姓一些陈米和碎米,以此来剥夺百姓手中的余钱,转而全部进贡给日本人。
顾青知直接封停这两家米铺,不准起营业,米铺的老板早就在顾青知面前求饶,甚至请日本人出面,顾青知却仍然没有松口。
倒不是他想与城西边缘的贫民窟百姓作对,不给他们活路。
他更多的是想多杀几个汉奸。
“可恨的小鬼子,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咱们就再也没好日子了。”老大娘憎恨道。
吴老三急忙道:“娘,别说了~~~”
吴老三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他赶紧制止自己的老娘。
吴老三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再看向年幼的子女,他头也不回的再次离开家门。
这次,他一定要搞到粮食,否则他绝不回来。
吴老三离开家门之后,他忽然发现有三三两两的人奔向巷口。
他抓住一个邻居问道:“老九,怎的都往巷口跑?”
“老三,赶紧去哩,听说日本人发粮了。”
“小鬼子发粮了?”
吴老三脑袋晕晕的,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小鬼子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怎么可能会发粮?
但不论真假,吴老三还是跟着老九的步伐,匆匆的向巷口走去。
他担心鬼子有什么阴谋诡计,故而只站在最外面,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立即开溜。
吴老三顺着众人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关闭的米店已经被打开,一排荷枪实弹的特务守在米店门前,其中一人将一张红纸黑字的通告粘贴在米店旁边。
“告江城各位父老乡亲书~~”
“皇军对江城商户整治行动已经结束,即日起,城西商户全面恢复营业,清水巷米店即日起营业,每户每日可购买两斤粮食。
大家要响应皇军的号召,努力维护好江城的稳定局面,建设好江城,一起建立共荣社会……”
特务话音刚落,一群人直接冲到米店。
米店中早就准备好了很多分两斤制的米袋,只要交钱就可以拿走。
吴老三拼尽全力,从最后挤到前面,将两斤粮食的钱扔在竹楼里,拎起粮食拔腿就跑。
他将粮食护在怀里,生怕出现意外,也生怕鬼子反悔。
吴老三兴奋的走进家门:“娘,俺买到粮了!”
“真的?”
“真的!”
吴老三兴奋的打开粮袋,映入眼帘的是一袋米糠,米糠中散落着一小撮碎米。
“这~~~”
吴老三傻眼了。
尽管原先的米店高价卖的是陈年老米和碎米,可那也是米啊!
现在呢?
小鬼子竟然直接卖米糠!
吴老三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嘴唇发颤。
老母亲拽住吴老三的胳膊:“儿啊,有一口吃的,总比饿死要好。”
“娘~~~”
老母亲浑浊的眼珠中散发出一丝睿智的光芒,她说道:“儿,你斗不过他们。翠姑和两个娃指着你呢!”
吴老三冷静下来,望着粮袋中的米糠,重重的叹了口气。
城西清水巷中与吴老三一眼心情沉重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一些有钱之家,他们看到日本人兜售的米糠,直呼日本人不要脸,将米糠直接扔掉。
孰不知,这米糠,在有些人眼中,可以活命。
日本人对顾青知处理的这些商户的接受速度很快,甚至超出了顾青知预料,他们打着各种幌子,大肆收割寻常百姓手中的钱财,转化为前线作战部队所需要的后勤物资,一车车、一船船的运往前线。
……
季守林与孙一甫在去往医院的途中换上了孙一甫早就准备好的车辆。
他们若是乘坐季守林的座驾前往医院,用不了一刻钟,江城所有有心人都会得知这个消息。
孙一甫引着季守林从偏门进入医院之中,他已经在丁慎言所住的病房外安插了诸多的眼线,以确保丁慎言的安全。
孙一甫最担心的就是暗杀丁慎言的人知道丁慎言没死之后,会想方设法再次暗杀丁慎言。
“丁科长,站长来了。”
孙一甫推开门进入病房之中,冲着躺在病床上的丁慎言说道。
丁慎言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季守林的模样。
“丁科长,受苦了!”季守林走上前,握着丁慎言的手,深情的说道。
季守林无愧与自己是一个“好演员”的名头,他在车中那副令孙一甫心中发毛的神态全然不在,在孙一甫此时看来,季守林完全就是一个敦厚的长辈。
丁慎言嘴唇蠕动,说道:“站长,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他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他觉得自己又太多委屈,承受了太多不该自己承受的压力。
季守林就坐在丁慎言的身边。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丁慎言,沉声说道:“丁科长,有什么委屈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