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匆匆来报,在角落中寻到尹文钊。
尹文钊的脑海之中全部都是叶轻悠,刘川叫了好几遍,他才恍然的听见了。
“什、什么?”他已经被酒麻痹了神经。
刘川连忙又贴他耳边说一句,“老夫人她不行了!”
尹文钊听入耳中,却并未马上起身。他汩汩把手中的酒瓮一饮而尽,这才拍拍屁股起了身,跟随刘川回尹家了。
胡氏此时正在床上不停倒气,“儿子,我要我的儿子,儿子!”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却总好似喘不到底。
熹郡主和梁妈妈自然不会去管她,只有一个孙婆子在床边呆呆守着她。
孙婆子怎能不知,胡氏今天的吃食被下了药。
但吃食是梁妈妈亲自送来,她就算知道也不敢吭声,甚至连大夫都不敢去请,只能立即派人去通禀尹文钊。
尹文钊几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胡氏脸色晦暗,伸出手想要抓着他。
“儿子、救我,救……”她已经说不了完成的话。
尹文钊把人赶出去,只留他和胡氏在屋中。
他并未急切的去请大夫,只坐了胡氏床边。
“当初,要不是你让舅父把叶轻悠给推下水,连累我,我也不会落得今日地步的。”
胡氏的眼球几近瞪出来,莫非儿子真不打算救她了?!!
尹文钊看了看她,“叶轻悠被判了死罪。”
胡氏的嘴角刚刚一咧,就听尹文钊的下一句,“你们去底下搭个伴吧,母亲,我真的是受够了!”
胡氏骇然,只看着尹文钊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可她越是急促,就死的越快,眨眼脸色就从灰暗变得青紫,彻底的一动不动了。
尹文钊又坐了许久,默默地看着胡氏离世了。
他走出屋外,默默吩咐两个字,“发丧。”
叶轻悠的脑袋还没被砍,尹家却先挂上了白布了。
此时叶轻悠正坐在死牢当中,仔仔细细和常嬷嬷说着名下的财产还存在何处。
“……夏樱和东叔的铺子,我怕他们拿不住,就请嬷嬷帮我转告殿下,也告诉她们,往后就为殿下效力,也求殿下能帮我保一下她们。”
“我想与母亲埋在一起,就让夏山把我送回滕州。”
“秋荷聪颖,可以帮着夏樱做事,但春棠是个笨的,还请嬷嬷帮我挑选殿下麾下将士,寻一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帮她找个靠山吧。”
“至于龚家,我没什么可说的……”叶轻悠想了想,她似乎也只有这些遗言了?
常嬷嬷听得心酸,“还有十天呢,十天的变动会很大。”
叶轻悠却不觉得,“也许这一次,连殿下都束手无策了。”
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敢与宇文宴对峙的人,或许只有太子殿下了吧?
常嬷嬷自然知晓她的后半句,“也不见得,娘子千万不要灰心,毕竟还没到最后一日呢。”
叶轻悠把头枕在常嬷嬷肩膀上,“您别给我希望,我害怕希望过重,随即便是失望。”
常嬷嬷还想再说,但也欲言又止,毕竟洛宁王的心思她也很难猜得到……
此时宇文宴也听到了陈坚的回禀,却十分淡漠。
“殿下,您就真的任小娘子被砍头了?”陈坚纳闷。
旁日对人家呵护备至,怎么听说“死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宇文宴撇他一眼,“若不然你去劫法场?”
陈坚:“倒也不是不行,只要您吩咐。”
宇文宴冷呵一声,“当本王是潘思升那么蠢的么?”
“原来您知道了啊。”陈坚也是刚刚听说,本还想与殿下八卦一下。
“先让他劫,需要什么都支援一下。”宇文宴轻声吩咐道。
陈坚挑眉,“殿下要与他联手?”
“先看看他行不行,不行本王再出手。”宇文宴不禁揉揉眉。
陈坚十分好奇,“劫法场都不行了,您还能怎样?”
宇文宴:“你是不是最近太轻松了?去牢里给她送点儿吃的,所有好吃的送一遍,一日三餐。”
陈坚:“……”
您就不怕小娘子觉得这是送行饭?
但他实在不敢再多说,只能答应下来就去了。
宇文宴闻嗅着手中绢帕,想到她那张秀气俊美的脸。
也不知她听到“死刑”,会不会怕?好在有常嬷嬷陪着……不过只是十天的时间,他会把一切都安顿好。
九天的时间眨眼就过。
这九日叶明远一直都在家中,岳氏和叶轻瑶宁死都不肯放他出去。
但叶明远还是找了机会去一次大牢,探望叶轻悠。
可看到叶轻悠摆了满地的美味佳肴和美酒,顿时有些傻眼了。
“这、你这是……”他看着女儿面庞红润,怎么觉得这段日子胖了一圈了?
叶轻悠岂能不胖?
一日三餐都是大鱼大肉,燕窝鱼翅,换着花样给她送,她又不舍得浪费粮食,只能尽可能与常嬷嬷都吃掉。
其实第一餐时,她便默默流泪。
这或许是洛宁王给她的补偿了。
索性不能做个饿死鬼,她宁可撑死,于是就放开了肚子,拼命的吃。
吃到第九天,也是她最后的一天。
她看着父亲一时不知说什么,“您要不先嫌晦气的话,也尝一尝?”
她举了一串烤蛇肉,递到牢房铁栏之外。
叶明远哪有这么心大?连忙推托,“父亲对不起你,你有什么心愿不妨和我说?”
“我想与叶家断绝关系,您肯答应么?”她直接问道。
“胡闹!当然不行!”叶明远不愿,“你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把你埋在叶家。”
“我希望您别再认我这个女儿,我想去找母亲。”叶轻悠啃着烤蛇肉,的确很香,哪怕吃了好几天也不腻。
这胳膊粗的眼镜王可格外稀少,更价值连城。
她也从来没想过,居然是临死之前的这几天,吃的竟然这么好!
叶明远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眼眶有些红,但人到中年还流眼泪实在寒酸。
他只能落寞的站起身离去,“我会去宫中求一次,哪怕是一次,也尽到我做父亲的心意了。”
叶明远的脚步声渐渐消逝。
叶轻悠半晌才长舒口气,算是舒缓心中压抑了。
“怎么了?还是惦念父亲?”常嬷嬷看她不对劲儿。
叶轻悠摇了摇头,“是有些奇怪,竟然没问我私藏的银子都放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