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裴少英立刻换了副嘴脸，将面上的戒备和嘲讽都收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小心谨慎甚至还带有几分讨好的语气问道：“不知道神女大人您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报仇？如果是的话，在下倒是说不准能为神女您效力，您觉得呢？”
楚溪沅并不知道短短片刻之内裴少英心底已经闪过了这么多念头，将各种有的没的自以为是的衡量了个遍。
如果知道的话，她大概还得佩服一下这个人的脑洞。
楚溪沅冷眼看着裴少英，心底只觉得讽刺。
看来她看人看走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仅她看错了人，公乘野也看错了。
当初公乘野迟迟拿不定将哪个弟子收为亲传，趁自己油尽灯枯之前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那个时候是她举荐了裴少英，才使得这位一直被自家大哥压制得死死的小裴将军一跃成为人人称道的阵法师裴宗师！
裴家乃是天盛皇朝将门世家，门风刚正，裴将军更是严厉铁血，治军多年眼里不揉沙子，世人皆道小裴将军谦恭有礼、温和内敛，骨子里更是受家风影响，浩然正气……
她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如今才发现原来这个人竟然如此的两面三刀！
她心里除了觉得可笑，更多的却是忍不住替公乘巨头觉得不值！
老先生一生正直，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会是这样一个人吧！
不过，她倒是不怀疑裴少英刚刚那句颇有投诚意味的话的真实性。
当年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她，如今命握在她手里，再毫不犹豫地背叛盛千淮也并不稀奇吧？
她不动声色、饶有兴致地问道：“为我效力？你能为我做什么？”
裴少英见楚溪沅竟然真的顺着自己的话问了下去，暗忖自己果然猜对了，心底不由一喜！
但面上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迟疑道：“您……刚才说什么？”
楚溪沅不耐道：“不是你说可以为我效力？怎么？不愿意了？”
“不是，”裴少英连忙否认，接着忍不住道：“可是……您敢信我？”
楚溪沅微微一笑，对苍鹰道：“告诉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苍鹰这才反应过来楚溪沅为什么会让他留下，尽管他一头雾水，什么神女什么夺舍什么报仇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但楚溪沅刚才这句话他知道是对自己说的。
苍鹰板着一张死人脸，冷冷道：“因为你给我下了毒！”
裴少英：“……”
楚溪沅点了点头，对裴少英道：“明白了？”
裴少英脸色有些难看：“您想给我下毒控制我？”
楚溪沅却是摇了摇头：“不一定，这得看你究竟有没有活着的价值，明白吗？”
裴少英微微咬牙。
不过他已经楚溪沅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出现还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溪沅背后的底牌太多，这里是霄云，不是他的地盘，他并没有实力和楚溪沅斗，倒不如……
他立刻表忠心，道：“神女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虽然我来霄云有一段时间了，但这些日子我一直和陛下……哦不对，和盛千淮那个小人有联系。”
“另外，如果神女大人有需要，我还可以到盛千淮身边替您做内应，其实您应该也知道，当年的事盛千淮才是主谋，我和您无冤无仇，甚至还曾经受过您的恩惠，如果不是盛千淮那个小人逼迫，我根本就不会和他联手害您！”
“事实上我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只不过是参与了弑神阵的布置而已，但是我发誓，最初布置这个阵法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打算用来对付您的……”
裴少英舌灿莲花，说得跟真的一样，盛千淮从“陛下”到“小人”身份的转变，在他口中几乎不需要任何犹豫，而且他真是把自己说得从头到尾都很无辜，一切都是盛千淮逼他做的，他比窦娥还要冤枉。
话到最后，如果不是演技实在缺点火候，楚溪沅都怀疑他是不是还要挤出两滴泪来展示自己的声泪俱下、痛改前非了。
不过她也懒得拆穿裴少英，裴少英的两副嘴脸都表露无遗，相信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说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可信度，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过得去的台阶而已。
至于他真正能不能活，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全看他有没有活下去的价值罢了。
至少，裴少英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楚溪沅既然已经全面占据了上风，干嘛不干脆利落杀了他，反而要跟他废话这么久呢？
在裴少英看来，这就是他的生机！
楚溪沅虽然并不怎么相信裴少英说的这些话，但有些事她确实想通过裴少英了解清楚。
裴少英是个聪明人，只要这些事不会涉及到他自己，相信他不会撒谎。
“当年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杀我的事？”楚溪沅这话问得很平静，就仿佛问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裴少英却对这样的楚溪沅感觉极为熟悉，当年的神女就是这样，喜怒哀乐从来不形于色，令人嫉妒的同时又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深思熟虑后答道：“我知道得不多，不过您的侍女肯定是参与了的，我好几次撞见过……”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而且她已经死了。”楚溪沅淡淡打断了他。
裴少英心底一跳，没想到楚溪沅的动作这么快，他不由越发认为自己的决定很明智，想了想，他接连报出了几个人名，这些人都是她当初在军中的将领，不过与她并没有太深的私交，想来说不准这些人早就是盛千淮刻意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也谈不上背叛了。
她再次打断了裴少英：“这些人就不必说了，我问你，当初有没有楚卫参与其中？”
楚卫乃是楚家的私军，由楚家先辈所创，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一代代更新换代，不受皇命，只听家主号令。
原本的楚家在中州亦是排得上号的名门世家，只不过传到楚溪沅这一辈之时颇有些后代凋零之感，年轻一代的小辈只有她、她哥和楚依然三个人。
所以在她哥和父亲死后，她才会对楚依然那么信任！
因为楚依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所以当年她才会怎么都想不到，楚依然竟然会背叛自己！
“楚卫？”裴少英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不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看楚溪沅平静的脸色，这才大着胆子接着道：“不过在您死后，楚家只剩贵妃娘娘一支血脉，楚卫自然而然受她号令，所以恐怕就算您回去了，如今的楚卫也再不能为您所用了。”
“她没那个本事。”楚溪沅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接着问道：“除了你，盛千淮还派了其他人来吗？他怀疑我还活着？”
裴少英再度摇头：“没有其他人了，他应该并不知道您还活着。”
“哦？”
裴少英道：“当初他让我来找您的时候，只提过让我找一个和天灵学院有关名字里带有‘沅’字的女人，但别的他就什么都没说了。”
楚溪沅了然，看来果然还是因为通天境的事让盛千淮起了疑心，但他恐怕还没有料到自己竟然真的没死，否则也不会只派一个裴少英来了。
“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楚溪沅道。
裴少英这时候却卖起了关子，开始讨价还价：“神女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在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