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翌日一早就奔去了司天监,召集监正、监副以及主簿、官正等人集体议事。
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下,“……司天监的作用不能局限于看星象,测天气,必须扩大它的影响力,才能在百官之中立足。”
云裳未掌管司天监之前,这里就是个不被重视的小部门,就连朝廷过年的福利都比其他部门少一半亦或压根儿就没有。
“这是个好事啊,可……需要的人力物力太大了,咱们司天监没有钱啊。”
监正王真苦不堪言。
他在司天监忙碌了三十年,最愁的一件事情就是:钱。
每次他去户部报财需,都被户部的官员嘲讽兼打压,认为他们拿点儿破葫芦小树棍就能测天象,是朝堂养的一群闲散人。
云裳的到来,让司天监备受关注。
但这么大的事,王真可不敢随便答应。
“陛下已经吩咐户部慷慨一些,你们先统计需要的人手和经费,若户部还阻挠,我会出面解决的。”
云裳的目的在于收集邪派秘法的消息,“你们也要切记,哪怕是民间传闻也要一一记载,无论是多少年前的神话也好、野闻也罢,哪怕是出现的妖魔鬼怪都不可放过。”
“只要经费不缺,我们就可以答应。”王真一听不差钱,立即眉开眼笑了。
“我们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本来就被瞧不起,再搞点神神鬼鬼的东西,就更被人笑话了。”
监副马严呈觉得此事很可笑。
他很不屑云裳一个女人来管司天监。
司天监是正经研究星象和地质勘测的地方,哪是她拿个破碗和铜钱儿就能摇懂的?
救七殿下一命,陛下给个“神女”之名还不行?如今又出幺蛾子,让他们做这等下三滥?马严呈第一个不答应。
“马监副为何觉得此事无用?”云裳知道会有阻力。
马严呈道:“经史典籍、文人雅事才值得被编撰成册,乡野诡事有什么好记录?简直是浪费笔墨。”
“那你倒是去翰林院就职啊。”云裳幽幽地道。
“您、您这是逼迫!是给司天监抹黑!”马严呈被羞得面赤火辣,这辈子他最恨被人瞧不起。
“所以,你认为司天监根本不配出书入史?”
“天象奇闻、地质地貌自然都值得编纂记载。”
“那请问马监副出过多少值得编纂的天象奇书?又有过多少勘测先例?”
云裳很不喜欢眼高手低的人,“倘若都没有,司天监中您也并非出类拔萃,到底在说谁抹黑?”
马严呈噎住,一时回不上嘴。
云裳看向其他人,“还有谁不同意的?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觉得此事不错。”
“陛下已经点头答应,我们做就是了,只要户部不刁难。”
“我早有心四处走一走,我们研究气象和地貌也不该只坐了衙门里,不亲眼见一见,始终是个遗憾。”
“对啊,其实这两件事不冲突……马监副,我们可以一边采集王妃说的奇闻诡事,也可一边研究星象历法嘛。”
“只要户部肯给出钱,我们想做的事情,也能顺理成章了。”
“要做你们做,反正我不同意!”
马严呈没想到只有他一个人反对,“好好的司天监,早晚被这个女人给毁了!你们这些人,全都是帮凶!”
“哎,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别走啊……”
马严呈一气之下,直接离开了司天监。
王真无奈长叹,连忙帮他解释着,“他就是这么个执拗性子,王妃您千万别在意。”
“无妨,他不愿去,王监正可以将监内的事分摊给他,您主抓各地送来的奇闻筛查和编撰。”
云裳嘴巴毒,就是想把茬子都逼走。这件事她务必要做,谁想挑衅都不行。
“我年纪已大,早有归乡之心,其实已经向朝廷递了请修的折子,但我可向王妃举荐几个办事得力之人,请王妃成全。”
王真今年已六旬半,若不是一直没有妥当的人接手职务,他早就回乡与老伴安度晚年。
云裳却不同意,“您若思念家人,就把他们接到京城,家人都在身边,您也不必惦记着告老还乡了。”
“我在城西有个小院,可以借给你一家人住。何况您小儿子也在读书,五品官员子女可入国子监,我会去打个招呼的。”
王真惊诧,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
他这个五品官是最不称职的五品官。
他也想过让小儿子去国子监,可刚去礼部提了个话头,就被人家给拒绝了。
“多谢王妃,老臣一定尽心尽力做事,绝不负王妃厚恩。”
“这是陛下有心抬举司天监,就期望各位能多多努力了。”
云裳不介意施恩,也不想揽权,“只要诸位尽心尽力,没人再敢克扣司天监的经费,免得年节吃不到二两肉,还被家人埋怨着。”
司天监很穷,云裳就帮他们不穷,还有谁敢不尽心?
监正得了赏赐,其他人顿时眼前发亮。许诺尽心办事之后,也都速速去商议人手经费写报告了。
云裳却没有离开,她去博渊阁看书,也拿了一些书在司天监中读。
监内做事的人可随时来请示,云裳也迅速给出答复和指点。
就这样早出晚归的忙三天,王真终于写出一份报告递去了户部,告知云裳等消息就行。
云裳这几天也很熬心。
纵使顾行澜说过,宫中藏书都是精典史记,可她还是不死心。
浏览了大半个博渊阁,也终于教她一个道理:不听前人言,撞死在眼前。
她是真没找到与邪派有关的任何资料,哪怕一个字都不沾。
顾行俨听说了她做的事,把她好一通笑话。
“宫中的杂书早在父皇年轻时,就被一把火烧光了,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啊?烧了?为什么啊?”
云裳的眼睛都累成了苦杏仁,酸得她不停掉眼泪。
“本王也不知道,那时皇祖父当政,本王也是听皇祖母说过。”
“……”
想到皇太后,云裳有些胆颤。
老太后的规矩大于天,一心修佛食素,脾气古怪刁钻,不讲人情世故,只以“规矩”二字做公断。
否则不会连苍帝最宠爱的泗阳公主都给囚去了尼姑庵。
而且老太后很不喜欢她。
因为她曾拒婚顾行澜,还嫁了顾行俨,在老太后眼中是不守规矩的逆鳞,还说过,不让她去慈安宫请安。
要去碰壁吗?
云裳顿时就打消念头了……
顾行俨看她在发呆,很不满意地道:“本王的伤口还晾着呢,你这药到底涂不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