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家一家子来说,这趟船上漂泊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头了。
虽说大肉大肉的日子过得挺有滋有味的,不过吃不得蔬菜,这人啊都快腻出油来了。
才刚刚一靠岸,隔壁的曹御史家的,就有下人上船了,打发了船员小心地将大箱子给搬出了船舱,动静不小。
等杨家人上了岸,杨立冬左右张望着,并不见着一个来接自家的,难不成自己要挑着行李进城去?
这个码头距离京城,也还有近半个多时辰的路。
“慧娘,要不然跟着我家的马车进城去?”许老夫人自然是看到了杨家人的窘状,出声询问道。不过,她也只能让出两辆马车来,再多的自家这边就坐不下了。
曹夫人刚刚在马车里坐稳,自然一字不落地将许老夫人的话听进了耳里,只是,无动于衷。
“娘,若不然咱家也能挤出两辆马车来?”曹小姐热心地道,早先在船舱里,时常听到杨家人斗嘴逗乐,乐了好些日子。曹夫人则是因为家里的马车来得多了,她并不曾带了这许多下人上京来,留了好些人在老宅子打理,她们母女俩先来了一步。
曹夫人默不作声,“先看看再说……”
不过一会儿,曹小姐复又上了马车。
“娘,侍郎府上的借了三辆马车给那家人了,咱落后了一步了,这最前头的马车,都已经开始走了!”曹小姐看了一眼曹夫人,不满道。
“噗嗤,我道是什么事儿。不过是一家子初进京的,哪值得上赶着去巴结人家,咱家可是御史府上。没必要赶着去巴结。况且,你家祖母的性子,却是不愿意跟这些人搭上关系。进了府了,你小心着些说话。
免得到时候。就是你爹也护不住你!”曹夫人一直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曹小姐却是郁郁寡欢的。
“小孩子心性……”曹夫人笑着摇摇头,一路听着马车外的叫卖声,果然非是自家老宅子能比拟的。
杨立冬领了两家人的情,一家是礼部侍郎,方侍郎府上的家眷。
至于,许老夫人,却是不管如何打听。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
杨立冬将行李都放在了武德坊的正巷子口,东首第五户。留下了圆子跟福叔几人看着行李,其他人则是跟着杨立冬去寻杨府。
“这儿便是了!”话落,杨立冬就敲响了门,当初,他就留了一对夫妇俩看院子的,也不晓得这么多年没回来,是不是还在。
等等!
吱……
门开了一条缝儿,探出个脑袋来,戒备地望着外头一堆人。
“那个。老头儿夫妇俩在不?”突然间,杨立冬忘记了这老头儿夫妇俩姓啥名啥,都是紧张给闹的。
“去去去。去别处儿要去!这儿哪有什么老头儿,到别去行骗去,这儿可不是你能闹腾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府上!”小哥儿话落就将门给关上,丝毫不给杨立冬发问的机会!
相对无言。
杨立冬能感觉自己额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了。
丢人丢大发了。
“爹,你会不会寻错地儿了,这儿可不是杨府……”团子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明晃晃地写着“马府”。
“看将你爹给吓的……咱再这儿寻寻看就是了。”田慧递给杨立冬一条帕子,让他好好擦擦汗。
只是。一条巷子寻下来,也不见半个杨府。
“要不再换一条巷子找找?”这会儿。就是团子也不好打击他爹了,甚至。隐隐地有些同情了。
到了这会儿,杨立冬默默地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寻个客栈先?
又是条巷子……
又一条巷子……
“爹,这条巷子里,有个赵府,是不是赵叔叔家?”圆子替换了田慧,也加入到了这个搜寻“杨府”的行动中来。
“走走走,领着我去!”杨立冬已经无语了,对自己无语了,只是,附近这几条巷子都已经寻遍了,若是有赵府,就应该有杨府才是。
杨立冬急吼吼地叩响赵府的大门,还不等开门的询问,就道:“赵菜子在不?你家夫人在也成!”
在这京城里的,就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见着自家老爷,也得称呼一声“赵将军”,可是眼前这人急吼吼地喊出了自家老爷的名字,要知道,老爷的这个名字可向来是老爷的忌讳。
据说,是不大符合文化人的身份,虽说他家老爷确实是大字不识几个的。
“不知您是哪位,我这就去禀了夫人!”小哥儿问道,只是吃不消眼前这人是来打秋风的?
“就说是南下镇的杨立冬一家子老小都上了京了!”跑了一个多时辰了,杨立冬有些不耐地道。
小哥儿极有眼色儿劲儿的,请了杨立冬在一旁等着,又是倒茶端凳子的。
只等了一小会儿,赵夫人领着人迎了出来。
“杨大哥,快里头请,怎么来得这般突然了,也不曾去码头迎迎你们。慧姐呢,还有婶子呢?”赵夫人自打做了这个赵府的女主人后,性子爽利了不少,虽然原本就是爽朗有余的性子。
杨立冬面对着赵夫人,到底也只能僵着脸儿,“都在隔壁的巷子口。原本是想着寻我家的府邸的,可是都跑了好几条巷子了,也没寻到杨府!难不成真是我弄错了?”
赵夫人被呛了一声,咳着吩咐下人,赶紧去将田慧几人接了来。“咱先进府去,去,赶紧将老爷请了来,只说杨将军到了!”
杨立冬再三追问,赵夫人只能摊摊手道:“杨大哥,你这可是为难我了,我嫁过来之前的事儿,我哪晓得这许多……”
在赵菜子急匆匆地回府的时候,赵夫人已经安顿好了杨家人。
杨立冬看着儿子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急于想弄明白,自家的府邸去了哪儿了!
“冬子哥,住在这儿不好吗?咱两家人可是十年,有十年了吧,没见着了!”赵菜子很是哀怨,对杨立冬的不解风情,表达了抗议。
“得,别来诳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我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一路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还夸下了海口,说是京城里有一座大院子,现在倒好,儿子们看我的眼神都是同情的!”杨立冬回想了许多遍,确认了应该没错才是。
当日,杨立冬就朝宫里递了官文,等着康元帝召见。
只是第二日,宫里并没有旨意下来。
杨立冬回京,本就是打着回京述职的幌子来的,顺道才是来寻儿媳妇的。
杨家人更是同情杨立冬了,果真是当官不容易啊,圆子兄弟三人,在心里狠狠地被填补了一通,当官不易,且行且珍惜。
待得第四日,杨立冬终于忍受不了这些人的眼神。
船上官服,跟着赵菜子一道儿上朝去了!
退朝后。
康元帝的御书房里,扎堆着二人,恭敬地立着。
只有一人,直视着康元帝。
“咳……赵爱卿,这是何时回的京啊,这不等传召就入京,怕不大好吧?”康元帝本就是心虚,这会儿打定了主意恶人先告状。
杨立冬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啊,君无戏言的!微臣被你唬得好苦啊,康定城的官员和百姓都道,微臣就是个吃软饭的!一家子老小,都是靠媳妇养活的!
有些不要脸的,还道微臣家里出了三个举人,那也是因着媳妇赚的银子才能供出了三个举人的……
陛下,微臣这大话早在南下镇就已经夸下了,这会儿子,也已经没脸回府了!”
康元帝倒是没想到,杨立冬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刚刚那会儿,还在怒视着自己,这会儿就已经抹鼻子了。
“赵将军,此话怎讲?冬子的俸禄呢?”
“回陛下,杨将军从五品的官职,大抵是每年二百石的俸粮……”赵菜子躬身道。
“那你呢?”
“从三品……”赵菜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陛下啊……
杨立冬哭得更是伤心,整个人都要趴在了地上。这几日接连受了打击,心灵上的打击,可是伤得不轻啊。
“行了,这事儿算是朕的不厚道了。”康元帝被杨立冬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声给扰得心烦,咳了咳,终于道出了事实。
“你那宅子已经被朕赏赐给了那谁……”康元帝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赏给谁了,原本想着晾个杨立冬几日,这人也会去买个铺子或是租赁个院子啥的,至少住客栈也成啊。
或是最不济的,在赵府安分地住下来也成啊。
原来是囊中羞涩啊。
也是,在那小地方住了那么多年,听说半个下人都不曾有的。思及此,康元帝已经想好了要重重地赏赐杨立冬,好好补偿他这几年。
“实在也是怨不得朕,这城中的宅子都是有了主儿的,朕也实在是无法啊……”
“陛下,据臣所知,文大学士已经告老还乡了,他的那宅子已经标价出售了,只是要价颇高,才一时间没能卖的出去……”文府就在赵府的同一个巷子里,不过是比赵府大了许多。
赵菜子也只是听说,因着大字不识的武将,真的挺不好意思去文府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