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麟觉得好笑,都遇上了,难道还能假装不认识?
他刚想开口打招呼,宋文略已经背着徐小白跟他们擦身而过,表情之淡定,眼神之冷漠,完全就是一副“老子跟你们不熟”的模样。
而徐小白则用羽绒服的帽子兜住自己的脑袋,脸趴在宋文略肩头处,心里默念: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一支队那几个人还在震惊中,纷纷问裴麟和大刘:“刚才那个不是你们宋队吗?他这是有对象了?玩这么野的吗?”
裴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你们认错人了。我刚刚也觉得挺像的,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
大刘:“......”
风中凌乱是什么感觉,他总算体会到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和裴麟同时进支队,裴麟混得比他好。就冲裴麟这睁眼说瞎话的急智和精湛的演技,他自愧不如啊!
一支队的几个人将信将疑:“真不是?我觉得很像啊。”
裴麟肯定地点头,表情无比真诚:“真不是!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宋队笑得这么荡漾,像一朵花似的?还有,你觉得我们宋队会玩那个亮闪闪的发箍和眼镜框吗?搞笑么?”
这群人一听这话,也觉得很难想象严肃正经的宋文略会玩这种玩意,光是想一下都觉得是对他的冒犯。
裴麟言之凿凿说不是,大刘也肯定裴麟的说法,但是那人跟宋文略真的很像啊,像得让他们怀疑人生。
双方错开一段路后,宋文略叹道:“小白,我的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
徐小白哈哈大笑,吧唧吧唧又在他脸上亲了两下,权当补偿。
此时的裴麟也在扼腕叹息,刚才真该偷偷拍个照的,将来这两人要是修成正果,可以给徐小白的孩子看看他爹为了泡妞而犯蠢的模样。
大刘特意拽着裴麟落后几步发牢骚:“宋队怎么能这样?支使我们出去跑腿,他带着小白搞浪漫,欺负我们没有对象,没天理啊!”
裴麟嗤笑道:“等你脱单,你也可以出去搞浪漫,我给你跑腿!”
大刘挠挠头:“别提了,没想到我第一次出去相亲就遇到那么个玩意,到底是现在的女人都这样,还是我遇上了奇葩?”
“你觉得你身旁的女人是不是都像她那样?”
大刘细想了一会:“那倒不是。”
“那不就行了?不要因为某个人不好,就怀疑某个群体。”
大刘走得又步,又咂巴着嘴道:“真羡慕宋队和小白,恋爱真甜蜜,结婚后可能就没有这么好感情了。”
裴麟又是嗤笑一声:“你都没谈过,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世上有人结婚后感情淡了,也有大把人结婚后感情变化不大。人还是那个人,人品底线在,婚前婚后差别就不大。”
“就算感情淡了,那也是阻止不了的事。当然,你也别指望那些婚前伪装成人的狗东西,结婚后还能一直装出人的样子。这种情况就不能怪婚姻埋葬了感情,只能怪自己眼瞎,找了一只狗结婚,还巴巴当人一样稀罕。”
他一番人狗切换的言论把大刘绕晕,大刘很疑惑,裴麟也没结过婚啊,怎么他说起婚姻生活如此高深莫测,透着一股难言的悲观?
这些年裴麟听过很多人说,恋爱时很甜蜜,结婚后爱情都会消失。
他嗤之以鼻,这些人一句话就暴露了他们过得不好的现状。
他的工作也需要扎扎实实接触烟火气,他眼里看到更多的是普通人在努力生活,为了一日三餐奔波,为了上奉老、下抚幼而挣扎。
他们过着平凡的日子,夫妻之间虽然有矛盾、有争执,但总体上还是互相扶持,彼此包容,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是一群向往幸福,也为获得幸福而奋斗的人,是每个人身旁籍籍无名的你我他。
最可怕的是那种自己不幸福,就要唱衰别人,觉得天下婚姻皆不幸的人。
无论过成什么样儿,都该对温暖的感情心怀向往。如果已经对一切感情失去期待之心,就真的要将不幸人生过到底了。
裴麟又不怀好意地看着大刘笑:“你要是身体急,网上有大把仿真度很高的玩具,买一个玩玩,爱情就随缘吧。”
大刘将信将疑地掏出手机一搜,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惊叹连连。
他凑近裴麟问道:“你这么有经验,买过不少吧?有没有好用的推荐?”
裴麟斜睨他:“哥这样抢手,你觉得需要玩具?”
大刘盖他后脑勺:“你自恋的模样真讨厌!”
次日开会时,裴麟和大刘为一派,宋文略和徐小白为一派,都在悄咪咪打量对方。
他们发现对方没有任何破绽和怀疑,遂心安理得地为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一支队几个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轮流扫来扫去,救命!还是越看越觉得昨晚那个人像极了宋文略!
宋文略威严地轻咳一声,问起各自的工作进度。
大家将自己的调查结果汇总,包括赵通和冯永军的家庭变故、冯永军的住院诊疗档案等,种种线索的指向性很清晰了.
宋文略将自己的猜想顺了一遍,在会议上说出来。
当年冯父已婚,哄骗了未婚的王月芳,还让王月芳怀孕。
冯父的原配得知这事后怒而离婚,王月芳本以为冯父离婚后会娶她,但这个男人已经厌弃了她,不愿意娶她。
王月芳生下一对双生子,就是冯永军和赵通,他们各自随同父母一方生活。
赵通跟母亲生活在白牛村,性子温软,常年困苦的生活和营养不良导致他体型消瘦。沉重的体力劳动和恶劣的工作环境压垮了他的身体,损害了他的健康,让他年纪轻轻就患上了绝症。
而冯永军自幼随父亲生活,虽然他的温饱有保障,但同样过得不顺心,因为冯父再娶后又有了一个女儿。
根据邻居和亲戚们的说法,继母对冯永军非常严苛,非打即骂,把他当成家里的劳动力和出气筒。
父亲的冷漠更助长了继母的气焰,冯永军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就连继母的女儿也有样学样,仗着有父母撑腰,变着法子欺负他、折辱他。
在冯永军二十三岁那年,他的父亲带着二婚妻子和小女儿出时,因为三轮车刹车失灵冲到山崖下,三人当场死亡。
宋文略倒推了一下这个时间线,发现这一家三口丧命,恰好就是“冯永军”在医院里确诊癌症之后。
宋文略猜想真正患癌去世的是赵通,而冯永军的父亲一家三口死的时机也相当凑巧,宋文略不得不怀疑他们可能是被谋杀,而不是意外身亡。
如果是冯永军杀了这一家三口,再害死那几个女童,他又让赵通顶着他的身份死去,而他则顶替赵通的身份活下来,这样整条线就能捋顺了。
就算查到冯永军头上,“冯永军”已经死了,谁也奈何不了他。
“冯永军”在医院去世已经二十几年,当年的就诊录像、目击证人已经很难找到,如何能证明现在的赵通其实就是当年的冯永军?
指纹身份证是从2012年才开始,就算想核查指纹差异,如果在这之前冯永军刻意避开留存这一项证据,再加上过去二十几年,估计也很难获取存档。
还有,如果当年真是冯永军杀害了这么多人,又顶替赵通的身份生活至今,他为什么要选择去临川市落脚,而不是其他地方?
他遇上曾雯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宋文略心里猜测着曾雯作为赵通的枕边人,她到底对赵通的事知晓多少?
宋文略知道徐小白也许是这桩案子里一个不错的突破口,但他不清楚当年她经历了什么,更舍不得她再次去回想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他甚至直到现在都不敢跟徐小白提,她曾经被曾雯短暂收养,二度抛弃。
倒是这时徐小白说了一句:“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真正的赵通死亡时,是不是冯永军负责他的后事处理、给他申报死亡?”
“如果是他经手办理的,说不定能找到他的签名,医院、民政部门、户籍部门、殡仪馆......都可以去试试,只要能获取到签名,就可以申请鉴定笔迹。”
宋文略听了大家的汇报和提议,调整了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大家又风风火火投入侦查中。
过了几天,专案组在冯永军曾经的住处,冯家老宅地窖里找到一只塑胶凉鞋,虽然材质已经变硬,颜色也变得暗淡很多,但外形完好,能明显看出尺码是女童凉鞋。
经过比对几个孩子失踪时的家属描述,这只凉鞋正是属于当年失踪的周燕子的。
警员们大受鼓舞,将冯家老宅仔仔细细翻查了很多遍,找到越来越多的证据。
尤其是在老宅后院挖出来的一口大铁箱,里面装了麻绳、沾了干涸血迹的道具、孩童戴的银手镯.....经过血迹提取生物学信息比对,跟遇害的三个女童都对应上了。
至此,“冯永军”是沉江骸骨案的凶手基本确定了。但是,患癌死去的到底是冯永军还是赵通?真正的凶手是否还在逍遥法外?
在尽可能收集更多证据后,专案组赶回蓝珠市,正式传唤赵通。
当然,在回蓝珠市之前,宋文略在专案组其他成员面前再也没有穿过他那件烟灰色大衣,惹得一支队那群人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好,真的认错人了?
赵通到了警局,面对警方的问询,他表现得非常镇定,答话时条理清晰,谨慎自然,没有任何漏洞。
他坚称自己就是赵通,在警员们拿出当年“冯永军”在医院去世,他办理后事的签名时,他也丝毫不惧。
宋文略让他写几个字留笔迹送去鉴定,满十二个小时后,在赵通的律师干预下,只得先将他放回去。
徐小白对宋文略说:“要么他真的不是凶手,要么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而且对于我们可能提问的问题早已设想并且演练过很多遍怎么回答。”
宋文略叹气:“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的。”
08
赵通回到家,焦灼的曾雯问他怎么回事,警方怎么会找上他?
赵通扯开领带扔在沙发上,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配合个小调查而已。”
曾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赵通盯着她,眼神带着极重的压迫感:“徐小白的事拖了一段时间,我听说她已经回到蓝珠市,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要逼我出手。”
曾雯脸上有些惶恐,赶紧保证明天就去约见徐小白。
背过身时,她眼里满是愤怒和恨意。
她认亲成功后,从小山村里被人欺辱的村妹摇身一变成了曾家的大小姐,过上了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好生活。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她的一辈子说不定能富贵到老。
可是这一切都被赵通毁了!
赵通不但让她家破人亡,还想掐死她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