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百姓亲自相迎,不过是薄彦客套之语,西秦东姚(前禹)纠缠百年,大小战役无数起,两国百姓谁不是互相厌恶?要东姚百姓笑脸迎西秦使臣,简直是笑话。
秦人心知肚明,九月初一日,夹道三两行人,谁也不必戳破,本来是常年交战互咬的敌手,不是这方战败求和,就是那方打赢称大哥,两边谁也不会信任谁,要的只是利益。
秦国使臣的马车穿过洛都巍峨的城门,大姚护国将军薄彦骑着白马相迎,淡淡地询问一句:“王爷,公主圣安。”
除去圣安二字,更多的是轻鄙与嘲讽吧。
没有人会刻意去在意这个简短的问候。各自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心思,也都在为争取最大的利益而绞尽脑汁。
薄彦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秦国的使臣跟在后面,车队缓缓的朝皇宫行去。
“那个女人呢?”明眸直视前方,他冷声问慎儿。
“徵羽大人未时后会在琼瑜殿等候座上。”慎儿微低头答道,二人并没有眼神交流。
“你若不去提醒她,她一定不会放在心上。”薄彦这才看了眼慎儿,“圣上接见秦使后,你就去找她。”
“……”慎儿沉默的点头,脸色略显难看。他不知道薄彦对那女人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不是不关心,也不是十分亲切,就是这种冷热兼有却让人模棱两可的感觉,才让他心生猜疑,可是他清楚薄彦对桑为霜是不同的。
夹道,有看戏的百姓小声议论。
“听说是西秦败给了我们护国将军,所以为了求和,将长公主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处女’给送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还派个公主大老远的过来。”
“嘿,这秦过摄政王就是怕皇上瞧不上眼,于是这和亲的消息也没有放出来。”
“这公主多大啊?”
“二十二吧。”
“在桃李与花信年华之间,又云英未嫁的女子,是挺愁人的,这长公主此番若是被皇上看不上,回秦国估计更没人要了……”一个茶楼的老头儿摸着下巴说道。
“哥儿几个,我们打个赌,就赌这重华帝姬能否勾搭上皇上?”
茶楼里的几个公子哥儿也闹腾起来。
“这赌设的不好,没人和你玩,瞎子都觉得不可能!再说,不是有传言说淮州辰家那位估计快要进宫了……”
男子这样一说,听的人都点头:“正是,这重华帝姬没那个进宫的命,成四妃之一都难……”
开赌的公子闻言不服气了,虽然自己也觉得这重华帝姬,大姚皇帝不会看在眼里,可是因他提出赌题,又遭到众人冷落,于是脸红脖子粗地说道:“宫中哪个女人有当四妃的命了?皇上现在有四妃吗?左右不过一个得宠的王美人!嘿!爷今日还偏要赌这公主不但能进宫还能成为皇帝的妃子!爷赌三千两!”
众位年轻人本来说的笑呵呵的时候,一听到这个任西扬打赌三千两,周围立刻安静下来,起止是安静,众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任西扬是谁?家里说有钱还谈不上,只能说是宽裕,有个做少保的外祖父,但那也只是外祖父不是爷爷和老子,他娘一生觉得下嫁给他爹,他爹又是个惧内的,所以家里的银子都被他娘亲管着,他成天无所事事,跟着一群洛阳公子哥们混迹于茶楼酒肆,只是这厮品行也还算好不去青楼舞坊,平时这群人爱小赌小闹,但也不曾见这任家公子说出超过五百两的赌注来。
这一气之下竟然说出三千两,莫不是这人脑子进水了?
“喂,任西扬你抽风还是怎么了?小心你娘知道了你赌三千两打断你的腿!”
这人一调侃,众人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去你娘的,当爷赌不起吗?爷今日个赌定了,不敢赌的一边去!”
“嘿!”那公子挽起袖子道,“任西扬你都敢赌老子怎么不敢赌了?三千两是吧?同赌注,我押那重华帝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那公子冷眼一扫身后众人,“兄弟们,敢赌的就押给任西扬瞧瞧!”
“他任西扬都敢赌,我们有什么不敢赌的?”
“赌期呢?赌期多久?”
“当然是赌到秦使回去!”
“不,赌一年,一年内!”任西扬拍着胸脯道。
“你小子是为了在一年内凑齐三千两银子吧!”
“哈哈哈……”公子哥们笑得前俯后仰。
秦国使臣的车队已离着座古老的茶楼很远了,这些年轻公子的欢笑声也淹没在风声里。
洛都九月,菊有英,芙蓉冷。汉宫秋老,芰荷为衣。
车队从洛都苦水河畔走过,清风将秦使王座处的的月白车帘轻轻吹起,一双琥珀色的美目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只是……半块银甲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众人只能看到他绝美如画的眉目……
苦水河畔的路人深吸了一口气,这般绝美的眉目,那掩藏在银面之下的又该是怎样一张倾世绝代的美颜?
“快看!有白鹤朝他飞过去了!”
“快看啊!”
一个骑着黄牛的少年指着两只从天而落的俊美白鹤,大声叫道。
此刻不止苦水旁的路人,连护送车队的士兵都望向这等“奇观”。
那白鹤竟然在秦使的王座前落地,挡住了秦使王座的去路,礼官顾及白鹤自然为难的停下了马车。
那两只白鹤一停落,继而又有三只白鹤停落在王座前,月白的车帘,美貌惊叹世人的美男子……还有奇迹般“下跪”的白鹤……
简直要亮瞎百姓的双眼,这白鹤本是仙物,莫非这王座之上的男子,是误落凡尘的仙灵不曾?
于是后世有“秦王洛城惊鹤朝”的诗句流传于世,此诗句中的“朝”字是“朝拜”之意,可见后世文人对秦王此次的出使,诠释出一场怎样的因果轮回。
后世也产生了“白鹤惊驾”、“苦水落鹤”、“跪鹤自羞”等词汇,用来形容一个男子的绝美容貌。
纵使薄彦昔日被誉为“洛阳第一美男”也不禁怔愣在当场,薄彦从不留心美貌,即便别人诩他“盛名”,他也不曾在意过这些。可是当目光与王座上那个男子对视在一起的时候,面对那样一双琥珀色的绝美眼眸……他竟然会感到一丝“惭愧”……
只是秦王蒹葭银甲覆面又是意欲何为?
世上想遮住自己容貌的人,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的太丑了,或者怕被仇家认出来的……可这秦王单看眉目就已让人惊叹,绝不会是第一种,那就只能是第二种了?
薄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墨澈眼眸一眯。
------题外话------
秦王洛城惊鹤朝
——说对了,此句乃自创。与形容潘安的“掷果盈车”同。
3更1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