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终于在歙州百姓的殷殷期盼中奉旨来到了歙州。
展昭第一时间赶去会合。
当然,他去的时候也捎带了陆小凤、陈谦、燕无双等人一道。
包拯与歙州知府陈谦自有一套官场上的见礼,而陆小凤只是简单道个万福便算过了。
没必要的时候,小凤姑娘向来是不喜欢当自己是个官儿的。
跟陈谦说了几句话后,包拯免不了也要关切一下差点葬身火海的小凤姑娘,“姑娘受惊了。”
“没事,还好展护卫来的及时。”
“天幸姑娘没事。”
“张龙、赵虎可有将人送到大人手上?”
包拯点头,“姑娘放心,人证、物证均有,不怕那小王爷不认罪伏法。”
“那我就放心了。”让你丫再放火烧姐,这是送上门的犯罪证据,不利用起来真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先下去休息吧。”公孙策在一旁开了腔。
“也好,包大人和陈大人有事商量,那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姑娘自便。”
对于她常常不拿自己当个官儿的行为,无论包拯还是跟她相处过的陈谦都已经适应习惯了,故而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严格说来,这姑娘本身就是个满奇怪的人,所以她做一些奇怪的事大家反而不觉得奇怪了。
这大概就是见怪不怪了吧。
这么多天下来,陆小凤终于能够好好地睡一个囫囵觉,这一觉便睡得极沉,竟然整整睡了一天去。
开始真是把展昭吓了一跳,以手试过她的体温后,才算是放下心来。想来这些日子她虽然看着还好,但到底还是绷着一根弦,如今一放松,身体便露了疲态。
而小禾则是到厨下去为自家小姐烹制营养可口的饭食,要帮小姐好好补一补。
等陆小凤终于睡饱起床,从公孙策的口中知道偶像包青天已经跟静山王爷正面照过面,只不过静山王丝毫不肯让步,执意要带两个小王爷先行回京。
开国皇帝的御用兵刃对上现任皇帝的尚方宝剑,双方各自僵持不下。
偶像包青天亲自测试过那柄紫金锤的威力,最终选择先行退让。
开国皇帝的御用兵刃,在战场不知饮了多少敌人的鲜血,刀兵所指无能与之匹敌。紫金锤久历战事,又受人间烟火供奉,久而久之,其内便有了不该存在之物,然后又被心有邪念的赵秋堂接触,因而邪灵复生,借赵秋堂之身屡造杀孽。
这就是所谓的持锤者心有恶念便为祸苍生的由来以及印证。
不过,小凤姑娘觉得奇怪的地方是——不是说若持锤者心存正义便是造福一方吗?怎么她家偶像亲身感应了半天,然后就——撤了?
“锤内邪灵已生,大人能握锤而不受其反噬已是难得。”公孙策明白她的困惑,也对此做了解释。
“这样啊。”那也说得通,“但这样岂不是说我们拿紫金锤毫无办法吗?”
公孙策道:“紫金锤如今已成至邪之物,我仔细考虑过,如果有至正至刚之物或许能克制于他。”
“那先生可想到了?”
公孙策捋了下颔下青须,慢慢点头,“有一点儿眉目了。”
陆小凤没有再问下去,不就是尚方宝剑么,这在偶像手中的御赐之物自然堪称天下至正之物,跟同样是御物的紫金锤可谓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公孙策也没有再讲下去,跟聪明人讲话呢,有时候不需要完全讲完,因为对方已经知道了你未尽之语。
“说起来静山王府是应该感谢姑娘的,只可惜,赵秋堂却送了姑娘一把火。”
陆小凤忍不住撇嘴,“公孙先生,你现在是在调侃我吗?”
公孙策笑道:“非也,我不过是觉得姑娘导人向善,还是很有一手的。”
“先生直接说我没能力直接灭了恶人所以只能迂回而动就好了。”
公孙策摆手,笑道:“不能这么讲,善用时势,让自己处于有利的位置,这是智者所为。”
陆小凤以手扶额,“公孙先生,您就别拿我开心了,我哪算什么智者啊,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喝茶,喝茶,姑娘本来就是找我喝茶的,却听我拉拉杂杂说了些不关紧要的。”
小凤姑娘表示无语,这真是只腹黑的竹子啊。
“姑娘是深谐律法不是为了杀,而为了不杀而设。”
小凤姑娘本来正准备送茶入口的动作被公孙策的话给说得一滞,低头笑了一声,“公孙先生,你这茶真是不好喝啊。”
公孙策笑出声。
“公孙先生怎么这么高兴啊?”
“展护卫,大人可是回来了?”
“是。”
公孙策看了看陆小凤,又看看展昭,笑道:“我去见大人,展护卫同陆姑娘说会儿话吧。”
陆小凤看着公孙策离开,忍不住问展昭,“展小猫,我们这是被揶揄了吧?”
展昭一笑,“睡饱了?”
陆小凤点头,“嗯,睡好了。”
“看着是恢复精神了。”
“你跟包大人去做什么了?”
“开仓放粮。”
“这倒是目前紧要之事,但那赵秋堂——”
展昭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倒来的茶,喝了一口道:“总是不会让静山王爷带他离开的。”
“他能领一子回去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赵秋堂,哼。”这种人不死,谁死?
“可是后悔保全那赵秋杰了?”
“包大人还真想把所有皇族都得罪光吗?好歹也要给人家留点香火缘不是?”
展昭不由笑了,“你呀——”
“天下的恶人杀是杀不完的,人心还是要试着劝化嘛。”
“大人明日拘传赵秋堂。”
“啊?”
“很奇怪吗?”
“静山王爷不是执意要带赵秋堂先走吗?”而偶像似乎也是选择了暂时的退让啊,怎么现在突然反转了?
“因为大人对静山王爷说,只要确认赵秋堂确实没有犯事,那么就放他们父子离开。”
陆小凤笑着摇头,“所以我就说嘛,任何时候都不要将自己的底牌都提前揭开,没有惊喜感哦。”偶像手里除了握有账簿,还握手赵秋堂派去歙州府衙放火的王府侍卫,可都算得上铁证如山,就是原歙州知府总捕头冯大开也是有力的人证。
在这样充足的人证、物证之下,静山王爷打算如何替小儿子摘罪?
赵秋杰吗?
静山王爷应该没这么蠢吧?
赵秋堂虽然看着可能更有出息一些,但目前形势摆明了要保下赵秋堂比保下赵秋杰困难多了,完全没有可比性。
如果静山王爷真的要牺牲长子救次子,那小凤姑娘表示:赵秋杰这熊孩子真是太悲剧了!
展昭自然是不知这片刻之间陆小凤脑中已是多番计较,径自问她:“你明日可要去听审?”
“去呀,为什么不去呢?”但是,陆小凤还是有质疑之处的,“可是,展昭,你真的认为明天可以拘传到赵秋堂吗?”
展昭剑眉一挑,“此话何意?”
“搞不好人家夤夜出逃啊,只要提前回到京中到时候事情就不像在歙州这么轻易了哦。”
“太师会帮忙?”
“喂,”小凤姑娘手拍到了桌子上,“展小猫,我义父是跟你们开封府不对盘这不假啊,但你不能怀疑他的官场智慧,在这种事件中他老人家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手艺还是挺值得欣赏的。”
这话说得,端着吃食走近的小禾和另一边无意经过的开封府四大校尉中的两个都有些忍俊不禁。
小禾:小姐,太师听到你这样夸他,大抵是不会觉得欣慰的。
王朝、马汉:这庞姑娘,还真是口没遮拦,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啊。
展昭亦不禁莞尔,“你真不怕这话传到太师耳中吗?”
陆小凤一本正经地道:“反正我是打死不认的,你能怎么地?”
展昭:“……”这可真是刁蛮任性得都可爱了。
“小姐,吃些东西吧,特地做了你爱的荷叶包饭呢。”
“还是小禾对我最好了,这个季节都帮我做荷叶包饭。”
小禾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微微一笑道:“是展大人帮着找来的荷叶的。”她不贪功,得让小姐知道展大人对她的用心。
结果,她家小姐只是看了御猫大人一眼,就开开心心地去拿那份荷叶包饭去了。
小禾真心觉得摊上她家小姐这样的,展大人真是太值得同情了。
“你慢吃,我去见大人。”
陆小凤不解地抬头看他。
展昭道:“你说得对,须防有人夤夜离开。”
“我觉得包大人一定会想到的。”
“我还去一趟。”展昭求的万无一失。
陆小凤只好道:“那你去吧。”
看着展昭离开,小禾心里叹了口气,小姐整天粗枝大叶的,可展大人也真是的,难得有机会多陪陪她家小姐,还急吼吼的要离开。
“小禾,你表情好奇怪哦。”陆小凤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小禾道:“小姐,您想留展大人一道用饭就直说啊,您这样迂回委婉,展大人他明白的。”
陆小凤奇道:“我为什么要留他一道用饭?你做的明明是我一个人的量好不好?展小猫留下来一起吃,我不是就吃不饱了?”
小禾伸手抚额,果然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吗?
明明她觉得展大人和小姐之间与先前不一样了,怎么小姐还是这样的调调?
其实,小禾你没有想太多,但也确实想太多,你家小姐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辈子就算嫁了某猫只怕也是这德行,基调是变不了了。
而包大人果然就派了人去钦差行辕外监视,以防静山王不管不顾带着赵秋堂离去。
夜里,果然就是出了事。
开封七子全去了钦差行辕现场。
而那个时候,小凤姑娘正跟周公约会得不亦乐乎。
但是,第二天听到赵秋堂昨夜便被带回了新安县衙的时候,小凤姑娘也没什么惊讶之色,毕竟这在她观念里是理所当然之事。
因为前些日子的那场大火,府衙尚在维修中,所以公堂便设在了新安县衙,做为被告人之一的陆小凤自然便也到了现场。
她一露面,跪在堂上的赵秋堂脸色倏地大变,失声惊呼:“你怎么还活着?”
陆小凤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八字太硬,阎王不收。”
负责记录堂薄的公孙策低头笑。
“小王爷,你不会真希望我变成鬼再来找你吧?”
赵秋堂被她这一句略显阴森的话给吓得一哆嗦,“你……”
陆小凤惟妙惟肖地用一种阴魂鬼魅的声线对他道:“小王爷……还我命来……我死得好冤呐……”
赵秋堂被她一吓,冷汗涔涔而下,因为这正是他昨夜梦中所见翠玉口中所喊的话,凄凄惨惨戚戚,无比渗人恐怖。
别说赵秋堂被吓到了,就是堂的上衙差皂吏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一瞬间他们几乎以为是凤大人是被鬼附身了呢。
这个效果当然就要归功于二十一世纪发达的影视业,那种鬼怪陆离的片子太稀松平常了,而小凤姑娘这样的一个不走寻常路线的人,必定是免不了要有那么一个半个的小爱好的,比如爱看恐怖片!
包拯看那赵秋堂被吓得脸儿都白了,忍不住咳了一声,一拍惊堂木,道:“赵秋堂。”
赵秋堂又被惊吓到,一下就软倒在地。
陆小凤:偶像,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真的吗?真的真的真的吗?
为什么我觉得偶像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啊?
当包拯拿出账簿的时候,赵秋堂几乎就要无可辩驳只能认罪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誓为儿子遮风挡雨,充当□□的静山王爷闪亮登场了,并且带来了帮赵秋堂顶罪的替罪羔羊——静山王府的总管赵福。
“包大人,民女有话想问赵管家。”
“姑娘请问。”
陆小凤因有官禄在身,因而在堂上是不跪的,所以她围着赵福转了一圈,道:“赵福,咱们有仇吗?”
赵福摇头,“没有,姑娘宅心仁厚,赵福怎么会与姑娘有仇。”
“既然咱们没仇,你怎么派王府侍卫来杀我呢?”
“老奴不敢。”
“你瞧,账簿的事你都认了,指使杀害朝廷命官之事你何不就一起认了?那两个到府衙放火的侍卫可都认了啊。”
这话一出,静山王爷与赵秋堂面上齐齐变色。
“老奴……”
陆小凤一脸狐疑,“可是,赵总管,那两个侍卫说的主使之人可不是你啊,证人证言与罪犯供词对不上,这里面岂不是就有问题了?账簿上的笔迹是你的不假,可我们不能说烧火的往食材里下了毒把吃饭的人害死了,就因为饭是厨房子做的就判厨子的罪,对不对?”
这比喻真是好生动鲜明!
“账簿上的笔迹是你的不假,那也没准是你专门抄录出来留做证据的,对不对?”小凤姑娘又是神来一笔。
“不不……小的万万是不敢。”赵福被吓的脸色一变。
“那你看,账簿上的笔迹是你的,有两个可能,一是你确实是主谋,你死无怨由。二是你是胸藏正气,看不惯小王爷的所作所为,所以便私录了一份账簿以做证据,如此一来,你非但无罪,还有功于朝廷哦。
那,我们再分析一下。
你只是静山王府的一个总管,你哪里来的这么大权限?
哎哟,你看看啊,这上面贿赂的东西……啧啧……而且这些东西小王爷还享受了不少去,他是白痴么,不会问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吗?
他如果知道了,却还享用,这不是主谋也是同犯呐。”
“庞姑娘——”静山王爷怒而喝止,再让她这么推理分析下去,赵福完全兜不住。
“王爷。”包拯也适时开口了,“庞姑娘也提点各路刑狱之权,她如此问话、推理剖析极是寻常。”
偶像就是偶像,绝对不会偏帮坏人!
赞一个!
“既然奉旨钦差乃是两位小王爷,只宣一个,也确实有些厚此薄彼了,包大人,咱们也应该让另一位小王爷到堂才对啊。”
“姑娘所言有理。”
然后,赵秋杰就被带到了堂上。
他一见陆小凤便是一声惊叫,“嗖”的一下就躲到了人群后面,上下牙齿都打颤,“你……你你……你……”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说人话。”小凤姑娘对他很不客气。
赵秋杰被吓得舌头顿时就直了,“你怎么还没死。”
“谁告诉你我死了?”
赵秋杰被她那双眸子一盯,心里就直发凉,冲口道:“秋堂说你被他烧死了啊。”
陆小凤笑了,转身对堂上的包青天道:“大人,我没什么好问的了。”
静山王爷怒瞪大儿子。
赵秋杰见状,心里一慌,更加口不择言,“是秋堂说的啊,他说他们讨厌庞姑娘啊,说她不给咱们王府面子……”
熊孩子,你是说得多错得多,给你兄弟补刀妥妥的,有木有?
“秋杰,你不许再说话。”最后,静山王爷不得不如此命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儿子。
赵秋杰马上捂住自己的嘴,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