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
陈仙儿和骆宾王两人此刻默默的不再说话，青草也是悲伤的看着自家小姐。
第一次，让她知道了自家小姐，对于心中的主张，到底是何等的看重。
为了寻求解决之道，宁愿如此轻贱的自己，也是在所不惜。
在这一刻，青草的心，很痛很痛，深深的记下这一幕，烙印在了脑海中。
女子，在这个社会，宛如货物。
但这次，就在烟澜即将彻底要绝望之时，杨轩终于开口了，淡声道：
“说说是什么问题吧。”
对于这个名叫烟澜的女子，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点波澜，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能让一个心气颇高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下身段。
“是是，谢谢杨掌柜。”
烟澜欣喜，急忙的感激道。
随后伫立良久，似是在回忆着自己的前半生，深深陷入沉湎之中，最后组织好语言后，烟澜才缓缓开口：
“杨掌柜，小女子是个官宦之女，幼年破家，被教坊卖到天香楼中，历经坎坷，才得以出头，别人只看到我目前的光鲜，却不知我身后到底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说到这里，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直直看着杨轩，温声道：“我说这个，不是想说自己有多惨，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过的生活比我还不如，只是心有不甘，不甘。”
“不甘于凭什么我靠着一分一毫的努力，学得的才识，会被认作是请人幕后所交的，是虚假的，他们凭什么能这么说？”
“不甘于我只想着在天香楼中静静的过完一生，却有着无数人或凶恶，或贪婪的目光专门盯向我？”
“不甘我青楼出身，凭什么就天生的低人一等，即使是无错，也仍是有着数不清的人指责我？”
“我还不甘，为什么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是被支配的存在？不能有自己的权利，有自己的独立。”
说到这里，已然有了哽咽的哭泣声。
杨轩听着，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子，前半部分虽然主要是埋怨，却也是这埋怨，说出的正好是这个时代无数有着自己思想的女子心声。
而后面部分，却是女权开始的萌芽。
因为不甘，所以才会产生种种不满，然后就想着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反抗，去挣扎。
只是很可惜，别说是这个世界，就是前世华夏，虽然社会上女权风气看起来很高。
但实际上，却仍是以男子为主。
看男权和女权的比较，其实只要看一个国家的政府官员就可以，当一个政府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男性。
那女性的权利，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于这种情况，杨轩作为男性，不作评价，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让他有了些沉思。
他考虑的不能只是个人，而是从整个时代，整个民族的宏观上去考虑，不然他来到这个时代，只顾自己，还有何意义？
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是错的吗？
很明显，这是错的。
女子的生产力，带动的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以及各种环境变化，对于国家的改变大不大？
从前世中，就能看出一二。
那时有很多人都喊着男女平等，女子能顶半边天等等，对于这话是否支持，杨轩不好说。
但从经济上看，却是确实有着比较大程度的推动，各行各业，都有着女子的身影。
即使从这个时代来说，农耕，织布，广大女子都在做着这两样的活。
只是环境决定地位，上层决定下层，强大，决定弱小，又有男女比例，决定着国家的政策。
才有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
在这个时代，还算好些的了，近三百年的胡汉融合，使得这个时代有着难得的开明风气。
或许也就是这种风气，才产生了这样或那样各种女权上升的思想。
比如这个烟澜，又比如，他那个店小二，武媚娘！
“杨掌柜，请为我解惑。”
烟澜的眼角有着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重重的施了一礼，期盼道。
她为的，不仅是给自己解惑，为自己寻求解决之道，也是为了这天下的女子，为了之后的女子而寻求一条提高地位之路。
所以此刻自身即使有着任何的牺牲，在她看来，都是值得的。
杨轩淡声答道：“你的问题，在近百年内，几乎没有办法。”
虽然提升女性地位，解开女性的禁制，他在一定程度上是赞同的，但时代，决定了一切。
没有足够的生产力，民智没有足够的提高，一些先进的思想没有铺展开来，或许少数女子可以凭着优越的出身，获得这世间大部分男子都得不到的权利。
但这只是少部分，不可能代表整个社会女性，而且，她们依靠的也只是父兄，并不是自己。
他让武媚娘去游历，开启天下女子的风气，其实也有这样一方面的原因。
算是试探一下，为以后一些先进思想做好铺垫。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这句话虽然已经出来了，但在华夏这个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国度，想要真正实施，开展到国家政策中，延伸到平常生活中，却是难上加难。
君不见前世自王安石说出这话后，北宋该是怎样，还是怎样？后面的朝代，也不仍是如此吗？
唯有百姓开智，思想碰撞，才会有着改革的先驱出现，把这个国家建设得越来越好。
靠着杨轩他一人，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是以才有着此百年之言，十年树木，百年育人。
正好可以改进一个时代。
“百年，百年吗？”
烟澜听着这个答案，眼中透着失望，口中喃喃，最后失魂落魄的带着青草离开。
这个回答，既算是答案，也不算是，诺言没有兑现，柜台上的银钱也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