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迈出沉重的步履返回那个家时,发现上房彻底变了模样。傻娘醒了很久了,因为身边没人照顾,彻底发飙了,整个的上房一片鸡飞狗跳。
他顿时一阵急火攻心,不得不蹲下身,双手紧紧捂住汹涌般的胸口。不好,他的隐疾又发作了。看样子,他难逃这一劫。他慢慢伏下身子,无助地闭上了眼睛,希望这样能一了百了。
“小毛···”
一个微弱的声音把他唤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傻娘正蹲在他的身边,一双呆滞的眼神透出一丝关切。
傻娘一看他睁眼了,又颤颤巍巍问道:“小毛···你咋了?”
他心里一热,在这个时刻尚有一个关心自己死活的人,赶紧挣扎着坐起来,再次感觉一下身体,发现刚才的风暴已经过去了,又可以让他苟延残喘了。
“娘!”
他激动地把花白的头埋在傻娘的怀里,去用自己的第六感官体会有妈的温暖。
傻娘稍微一怔,抬起一双褶皱的老手,在他的花白头发间摸索一下。
当他平静下来时,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钟了。尽管他丝毫没有胃口,但不能不顾傻娘,于是振作精神去厨房做饭。
还好,昨晚丰盛的剩菜剩饭减轻了他的压力。
傻娘有一点是好的,就是饿了,知道自个吃饭,不需要别人喂食。她经过早上一阵折腾,已经又累又饿了,面对他端上来的饭菜,低头津津有味吃起来。
他还是没有胃口,只是呆呆坐在餐桌旁,凝视着傻娘吃饭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一点,假如人要像傻娘这样也挺好,起码没有烦恼的事情烦心。‘难得糊涂’真是至理名言。正是他把现实看得太透,才活得如此负累。
·····················
小赵打来了电话——
他接听了,发出沮丧的语气:“她走了。”
小赵的声音传过来:“英姐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她也是没有法子。”
“哦,她还对你说啥了?”
“她让我好好关照你。”
他的脸上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笑:“有劳了,谢谢你。”
“老陆,你负责的那一片活儿咋办?你能过去照看一下吗?”
他反问:“家里有一个傻娘,我还能脱身出去吗?”
“那该咋办?”
“唉,我不得不‘退股’了。那些活都由你一个人操心吧。”
“老陆,你说的这叫啥话?我负责的这片活也很紧张,还能抽身去照顾另一个吗?”
“这还不容易吗?”他懒洋洋的口吻,“你给那片儿的小李打个电话,让他临时负责一下,如果干好了,就多付给他一点操心费。”
“好吧,就依你。”
“如果没有别事儿,我先撂了,摆在我眼前的还有一大摊子事呢。”
“老陆,你先等一等。”
他只好耐住性子:“你还有事?”
“你···不要紧吧?”
他鼻子一酸:“我经历的苦太多了,已经司徒见惯了。你就别操心我了。”
“你···还能过来干活吗?”
“干!肯定得干。”
“傻老太太咋办?”
他思忖片刻,才叹息道:“看样子,还要回归以前的节奏了。我今天白天必须强迫她睡一觉,晚上再把领出去。”
“啊···你还要过以前那种日子呀?”
“是的,这就是我的命···”他赶紧挂断了电话,伸手抹一下湿润的眼眶。
接下来,他无暇顾及满屋的狼藉,因为傻娘正处于活跃期,身边如果没有一个人的约束,都可以把天花板捅个大窟窿。他一看在家里哄不好,干脆以找妞妞为借口,把她诓出了家门。
他并不想走远,只是挽住傻娘的一只胳膊,满废墟里转悠。在消磨傻娘精力同时,也同时治疗自己身体里的那颗受伤的心。
经过一段迂回,傻娘累了,可他的烦躁心情却没有沉淀下来。可惜,目前没有人慰藉他,而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应酬傻娘。
傻娘彻底走不动了,发出哀求的语气:“我···要回家···”
他一看傻娘彻底没有精气神了,便不顾自己的一身惆怅尚没有排遣出去,立即领着她走回那座独树一帜的宅院。
傻娘一回到家里,便知道往上房的卧室里钻。他一看时机到了,赶紧喂傻娘吃药。他清楚这些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药物中含有‘安定’的成分,可以提高傻娘的睡觉质量。
当傻娘最终昏昏入睡的时候,天色已经过午了,本来是人的一段疲劳期,擅长午睡的大都睡了。可他却无法趁机休息一下,因为他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于是开始收拾狼藉的上房。等把一切各就各位,内心惆怅并没有消逝,反而越积越多,不由操起了手机。
每当他心绪烦乱时刻,都会上上网,去空间里转一转。可这次,他似乎表达不出任何的感慨。此时,已经不是精神上的空虚,仿佛就像身体被活生生切割一块肉。
他又流泪了,流的是那样的辛酸,并没有任何人能帮他止痛,即便在网络世界,也没有属于他的知音。
因为世界太残酷,所以让他难过。残忍的现实切断了对未来的憧憬,因为抱有太多的梦想,最后归结于绝望。
他把手机用力抛到一旁,不会心疼它会摔得粉碎。谁让它不帮他。
这一天,他的心是煎熬的。曾几何时,他有过失恋的痛苦,失去亲人的痛苦。每一次痛苦,都让他痛彻心扉。可这一次,好像这两种痛苦叠加在一起,压迫得他难以呼吸,常常做出深呼吸的动作,就像在苟延残喘。
傻娘最终还是醒了,让他不再有时间独自伤情了。也许哄一哄傻娘反而会转移他糟糕的心思。
傻娘似乎好记得之前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的女人,对于他的照顾,有些不适应了,无法做到服服帖帖,弄得身心力疲,就连精神都快崩溃了。
夜幕降临了。傻娘嘴里又嚷饿了。他一天都没吃任何东西,也已经饥肠辘辘了。不过,家里还有大量剩余的饭菜。因为头一天的晚餐没有一个人吃好。他干脆把那些剩菜都烩在一起,弄成一到北方名菜——乱炖。
傻娘又吃得津津有味。她的胃口一向都挺好。可他却还是难以下咽,只好端起一瓶啤酒,一口一口地灌大肚。
借酒浇愁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方式。但区区啤酒无法麻醉他的神经,站起身子满屋找白酒。可惜,他压根没买过白酒。最终,他又灰溜溜返回餐桌,打起精神,勉强吞咽几口饭菜。
傻娘吃饱了,又开始了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