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悠不卑不亢,既不对人过分热情,又不曾失了礼数,不过若有见面礼之类的过来,那自是照单全收的。
等到回了安家一干女眷原本所坐的那张桌子,情况则又有不同。
原本只是不咸不淡的几家官宦女眷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爆发了异乎寻常的同桌热情。
也不知哪里找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话题,不单见面礼比那些上来搭讪之人贵重了不少,就连那位之前说认识安清悠生母的夫人也信誓旦旦地强调,自己和当年的前夫人赵氏那是绝对闺蜜,好到能合穿一条裙子的交情,绝不含糊!
“这就是大梁国的官宦人家?这就是礼法规矩练出来的夫人小姐?”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从安清悠心里生起,官场上的跟红顶白本是常态,前世之时也不是没有见过听过传播过。可没想到如今穿越了,却连这女眷圈子里亦是这般!
这等事情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究竟是该得意欣喜,还是该觉得热辣辣的讽刺?
百忙之中回头一看,却见那王老夫人狡黠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丫头,老太婆这份见面礼如何?
安清悠坐在这一桌边上热得烫手,旁边的蓝氏却是坐如针毡,她在京城的女眷圈子里交游颇广,此刻倒是颇有熟人过来说话,只是讲不到两句,却往往便是一句:
“呦!这便是你家长房的大侄女吧?好俊的姑娘……”
话语说着没两句,话题便转到了安清悠身上。蓝氏堂堂一位带队前来的安家四夫人,此刻却好似变成了专门给安清悠提点介绍的迎客婆子一般,可又偏偏发作不得,怎能不气得七窍生烟?
蓝氏简直是度日如年。又过了好一阵子,身为寿星的王老夫人却终究是倦了,在几个丫鬟仆妇的搀扶下一步步地走回了自家后院。
王侍郎站起来团团一揖,向着众人高声告罪道:
“各位亲朋至友,今日家母做寿,承蒙诸位赏光莅临,王某全家感激不尽。只是家母年事已高,这身体精力实是不济,只得早些回房休息。若有不周,还请诸位多多海涵,王某这里向诸位赔个不是了!”
“无妨无妨!”
“应该的应该的!”
“王大人侍母至孝,当真令人好生景仰!”
先叫嚷出声的却是一些喝多了酒的男人,更有人做出酒过三旬略有醉意的样子,叫嚷声中却巧妙的一转,一记马屁不落痕迹地便拍了过去。
王侍郎又行了一礼,朗声道:
“各位如此厚爱,真让王某汗颜无地。今日厅中略备薄酒淡菜,还请大家随意享用,敝府后花园中另有戏台开唱,在场亲友之中若有雅兴,亦不妨前往一观。总而言之一句话,今日无欢不归!”
众人又是一阵轰然叫好,蓝氏却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着安清悠急急笑道:
“大侄女,这做寿的正礼已是毕了,接下来大人们喝酒谈事,倒是枯燥乏味的紧!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性子活泼的,没得跟着我们混这无趣的场子,只怕是不打哈欠才怪,都到花园子里看戏去吧!”
安清悠眼见如此,自也知道这正礼已毕,接下来便是官场之间串联走动处置盘点的时候。
一场夜宴下来,倒不知多少筹码要被交换,多少谋划勾结会在此萌芽。
看来这大梁国的官宦宴会风气便是如此,这倒的确不是小辈们方便在场的地方了……
左右安清悠对这等事情的兴趣不大,当下微一点头,轻声行礼道:
“四婶,各位长辈,侄女今晚多饮了两杯水酒,却是不胜酒力,再坐下去倒要出丑了。这当儿倒想带着妹妹去后面花园子里看看戏透透风,还请四婶及各位长辈恕罪了!”
安清悠整个晚上滴酒未沾,但众人都知这不过是题中应有之义,眼下不过是寻个借口罢了。
倒是都纷纷关怀一番,说了些酒这东西还是少饮为妙的废话。这便由着安清悠姊妹退了席。
安清悠从从容容地从厅里退了出来,身边自有王侍郎家早已候着多时的婆子仆妇上前接着,一路引着她们一干人等向着后花园兴趣。
只是没走两步,却身后听得唉哟一声轻叫,那声音却是青儿。
安清悠略感诧异地回过头来,却见青儿跟在自己后面,可怜兮兮地抱着一大包累赘东西,一脸尴尬歉意地低声说道:
“小姐,实在是对不住。这见面礼收得太多,奴婢实在是拿得太过吃力……这手,手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