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谈得不多,内容却极不寻常。
安清悠与彭嬷嬷谈完,回到房中思潮起伏,久久难以入眠。
打从来到这截然不同的世界,自己就在和天斗和人斗,和这重重压向自己的命运斗。
彭嬷嬷能够向自己说这些话,显然不是徐氏的人。
可她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说话间句句切中要害,却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包括这迷一般的彭嬷嬷,她有如此的眼光手段,便是在司仪监中也应该是个人物才对,又为什么要来安府,为什么接了这教自己规矩的事情?安清悠思虑良久,可总是觉得全无头绪。
如此这般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忽觉得一道光线悄然滑入了屋子,虽不甚光亮,却清晰地传递给人一个信号——天亮了。
“水落必然石出,夜过自有亮天,我自以本心当之,自己若有了闪光之处,又何必因为这些纷乱局面庸人自扰?”
安清悠若有所悟,忽然有些自嘲的一笑,翻个身悄然睡去。
不多时便又到了彭嬷嬷来教规矩的时辰,安清悠并不多言,依旧跟着一板一眼地照做。
那边彭嬷嬷依旧该教什么教什么,两人之间混似没有昨夜的事情一样。
到了傍晚,一天的教习即将结束,安清悠率先打破了这个局面:
“嬷嬷曾言,无论宫中府中,为女子者必要有一所长,方可进退自如,清悠想了许久,的确是颇有道理。”
彭嬷嬷点头道: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此乃女者才艺八要,大小姐今日既然提起这事,当是有所打算了。却不知想练些什么?”
安清悠却是微微摇头: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这自然是女子才艺之道,清悠这些日子里也随着嬷嬷多有练习。不过今日想与嬷嬷所说的侧重之处,却是这‘调香’二字。”
彭嬷嬷微一皱眉:“调香?”
安清悠慢慢地摸出一张纸,轻轻地道:
“清悠对于这调香之事颇为喜爱,听闻如今在清悠学规矩期间,所需的诸般物事俱由嬷嬷一言而决,些微小小原料,还请嬷嬷帮忙协调一下了。”
彭嬷嬷接过纸来一看,上面写得倒都是些白檀、麝香、甲香、藿香、龙脑等常见香料,不禁轻轻摇头道:
“调香之道,我虽不太精通,倒也知道些许。你这单子上尽是些普通之物,便是搭配调制,怕也难得什么好香,你是确定要练这个?”
提起调香,安清悠却是自信这大梁国上下再找不出一个比自己更加精通的人来。
不说那些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种种手法,单是上一世中关于调香的种种用处和诸般见识,相信这个世界上便无人能及。
此刻淡淡一笑道:
“嬷嬷在宫里呆的久了,自是好原料见过无数。不过调香之道虽是生僻,其中的奥妙却是别有洞天。我这方子上诸般原料虽然普通,但掺用比例、相互搭配,以及配制过程中的诸般炮制混酿手段,却是千变万化方寸无穷,未必便不能做出那上品来。”
彭嬷嬷深深地看了安清悠一眼,终于叹了口气道:
“罢了,按你这性子,多半也是想弄个与众不同的才艺!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事,你若实在想练这个,我便替你讨了来。只是你要记住,第一练这调香不许耽误学别的规矩;第二便是若你这调香练来练去还是无甚大的起色,便应还是回过头练那些普遍的才艺才是。”
安清悠也不解释,便是嫣然一笑道:“多谢嬷嬷成全。”
转过日来,彭嬷嬷倒是兑现了承诺,白檀、麝香、甲香、藿香、龙脑等一样不缺,都给安清悠备了一个齐全。只是这却绝口不再提那调香之事。
安清悠也不多言,一边学习规矩,一边暗自练习调香。
毕竟这个世界的原料和环境条件与另一个世界有太大不同,上一世的手艺生疏与否尚且不论,练习却是要多做的。
安清悠这边又学规矩又练调香,那边却有掌院子的方婆子一直在暗中打探府中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