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荻能够感觉到明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大灯的灯光太过刺眼,所以她并不是很确定。
然后,她就瞧见江予宽推着轮椅朝她的方向走来,走出了灯光范围。
两人来到近前,然后轮椅停下,明琛的目光直直地对着她。
天色蒙昧,给明琛身上笼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影,而他俊朗的五官也显得愈发深邃,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孟一荻微微怔住,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未好好地打量过他。
只是此刻,她依然看不清他眸底神色。
才几天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瘦了些,眉目间也多了几分沉稳,像是在飞快成长,变得愈发成熟内敛。
想到这一两天内明氏集团发生的事情,以及网络上那些犀利的言论,她不禁有些担忧。
“你……”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全打断。
“小孟,走。”刘全关了车灯从驾驶位上下来,喊道。
说完他才发现孟一荻跟前有人,不禁走了过来。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明琛,但明琛作为明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早已是F市乃至整个F省的红人,刚才坐在车上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确定,此时走近,见的确是明琛本人,不禁有些惊愣。
孟一荻抬头看向刘全,又扫了眼后方被警察押着的陈城,回道:“你们先过去吧,我马上过来。”
刘全挠了挠头,回道:“好,但你也要快点儿,赶紧来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
“伤?”明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孟一荻的手看去。
孟一荻下意识地缩手,刘全却已经大嘴巴地说道:“那可不是,都是这个小子,拽着她就往楼下跳,想拉着她一起死。要不是大伙儿反应及时,估计明董事长你现在就看不到孟警官了。这可是你们明氏集团运毒一案的关键,要不是孟警官,估计现在还逮不着他。”
明琛不由得看向旁边,这才看到戴着手铐的陈城。
陈城自然也认出了明琛,他一张脸神情阴鸷,眸光阴冷得仿佛淬了毒液。
“看什么看!你小子!”刘全伸手直接拽住了陈城的手铐,然后对孟一荻讲道,“我们先过去了,你赶紧来。”
很快,一行人就走开了,就剩下明琛和孟一荻,以及江予宽。
孟一荻见明琛眸光深深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于是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还有工作。”
“等等。”明琛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却没敢用劲,然后抬眸郑重地说道,“有事。”
孟一荻眉梢微动,还没来得及说话,明琛就已经低头卷起了她的衣袖。
瞅见她手臂和胳膊上的伤,他瞳孔一缩,不禁心疼,随后强制按住翻滚的心绪,沉声讲道:“车上聊聊。”
孟一荻站在原地杵着不动,明琛只得撑着轮椅站了起来,然后去牵她。
“你干什么?”孟一荻见他站起来,不禁着急。
“那你跟我上车。”他半是胁迫半是恳求,随后又补充道,“就耽搁五分钟。”
孟一荻终是叹了口气,回道:“你坐好,我跟你上车。”
明琛这才依言坐下,手却依旧提着她的衣袖,像是防止她跑了一样,然后由江予宽推着往他们的车上走去。
孟一荻跟着往前走,只是瞅见他的动作,眉头不由得轻蹙起来。一颗心也如同眉头一般打上了结,捋不清纷乱的思绪。
很快,两人到了车上,江予宽和司机下了车,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这是一辆商务车,车厢空间很大,车上开着一盏顶灯,略带暖黄色,恰好能够照见这一方小天地。
“帮我拿一下东西。”明琛坐在轮椅上对她讲道,“就在你的座位下,是一个医药箱。”
孟一荻正要弯腰帮忙,听到他的话后停下了动作,回道:“不用,一会儿我去医务室就可以了。”
明琛也没有强求,干脆自己滑动轮椅朝她的方向推来,然后弯腰。
见他腿上还打着石膏,孟一荻无奈,只得低头把座位底下的医药箱掏了出来,然后无奈地放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随后,明琛打开医药箱,帮她清理伤口。
“刚才那位警官说你为了抓住陈城,差点儿被拽下楼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没什么,警察抓人嘛,难免有危险。”孟一荻试图避重就轻。
明琛帮她清理伤口的手一顿,抬眸道:“怎么个危险法?”
孟一荻知道他这是较真了,她本来不想回答的,但却拗不过他,于是简单地将当时的情形说了。
“嘶。”说完后,她忍不住缩手,因为他用棉签蘸的力度太大,令她有些吃痛。
“不好意思。”明琛连忙道歉,有些神思不属。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
直到明琛帮她处理好手上明显的伤痕。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帮自己处理伤口,甚至可以说这种经历有很多,但这是唯一一次,孟一荻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他。
因为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而且一直沉默着。
这种沉默,让她的心有些擂鼓。
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跳怎么就突然加快了,为了化解尴尬,在他收拾医药箱的时候,她试着岔开话题,“你怎么车上也带着医药箱?”
明琛抬眸扫了她一眼,回道:“习惯。”
孟一荻眉梢微动,只能归结于他的职业使然。
“你最近,还好吗?”她又问。
“不太好。”明琛实话实说。
孟一荻反而哑住,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如今明氏风雨飘摇,她光是看到网络上那些激烈的言论,就能想象他面临着何等艰难的处境。
“你能应付吗?”她忍不住问。
这时候她还没有发现,她已经在主动地关心明琛了。
明琛却感觉到了,他不禁抬头,眸光幽深,落到了她受伤的手上,“有你那么拼命地帮我寻找关键线索,应该能应付过去。”
孟一荻心头一颤,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虚。
她也不知道自己受伤了为什么要对明琛心虚,这种反应好像是从她上次打拳弄伤自己手背和手指关节被他包扎后开始的。
从那以后,一想起他当时给自己包扎的眼神,她就会觉得弄伤自己是一件特别罪恶并且对不起他的事。
这种心虚令她有些不安,她试图狡辩道:“出任务,会受伤是常事,我——”
但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明琛突然伸手挡住了她的嘴,然后在她怔愣的眸光里弯下身体,侧着头靠在了她腿上。
“明琛,你——”
“就靠一靠,靠一靠就好。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让我靠一靠好吗?”他说道,声音里带着乞求。
孟一荻想要伸手推开他,但扫到他那打着石膏的腿,就狠不下这个心。
“你起来。”她只能用言语喊道。
明琛不仅没有起来,还伸手圈住了她的腰,然后问道:“孟一荻,你为了抓住陈城差点儿被他拽下楼去,我想知道,那一分钟你明明可以放开手,却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拽他上来,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突然被问及这个问题,孟一荻有些愣住,随后理所当然地回道:“他是案情关键,如果他死了,这案子就更难破了。”
“是吗?”
孟一荻感觉自己腰间一紧,正想要把他扯开,谁知道就听他问道:“那你这样拼了性命,究竟是为了破案,还是为了我呢?”
听到这话,孟一荻抬手的动作一顿。
看着他黑漆漆的头顶,她心里仿佛腾起了滔天巨浪。
腰上的力度和腿上的温度都提醒着她一个她从来不愿意去细想的问题。
为什么她总是对明琛那么容忍?
如果今天换了别人,恐怕她早就一脚踢开然后转身离开了,可现在呢?
她放任他靠在自己的腿上,放任他抱着自己。
这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伤患的缘故吗?
她不禁扪心自问。
而她在今天下午那生死一瞬,放掉武器主动抓住陈城,真的只是出于一个警察对正义和真相的追寻吗?难道就不是担心陈城死了让明氏一案陷入困境,所以想要竭尽全力的帮助明琛吗?
霎时间,她心乱如麻。